第72頁(第1/3 頁)
我緩緩起身,拖著輕盈的身子,邁著沉重的步子,朝外走去,彷彿行屍走肉,從頭到腳,皆是冰冷,冰冷得毫無知覺。身後擔憂的呼喚、置若罔聞,飄渺如霧,漸漸的遠了……
穿過一道道仿若血盆大口的門洞,穿過長長的曲折迴廊,穿過陰涼而死寂的石巷,穿過人煙稀少、垂柳乾枯的街道,穿過空蕩蕩的、荒涼的揚州城,穿過耀眼、冰冷的秋日陽光……
我不知道我要走到哪裡,哪裡皆不是我要去的地方,舉眸四望,這個荒涼的揚州城,陌生如地獄,陰冷如冰窖。
煙水茫茫,冷風漠漠,行遍千萬,重尋無處。煙水風輕,垂柳已老,落葉飄黃,月露孤冷,風月銷魂;斷鴻聲裡,立盡斜陽。
秋風橫掃,掠起我的長髮,掠起我的裙裾,翻卷如飛,湧盪如蝶。
在這空掉的城,我還懷念著誰?
霸天闕朝玉階(1)
下部:霸天闕
當你從我心中抽身離去,一座宮闕就此變得荒涼
夜風直直地闖過雕花長窗,窗扇輕輕晃動,一聲聲的咯吱輕響,驚動一殿如死幽寂、四抹凝定暗影;那冰冷的風、鑽過素錦緞服,透骨的生冷。
永壽宮,仍是多月前的靜謐、與世無爭,仍是數百年來金粉銘黃的錦繡殿閣,彷彿今歲的動盪、屠戮、殘殺從未發生,仍只靜靜地伏在龍城一隅‐‐龍城,煌煌九重宮闕,卻已是第三次易主。
姑奶奶躺在床榻上,闔了眼睛沉沉睡去,面目安詳,恍若從未離開過這裡‐‐兜了一圈,竟又回到此地,卻已是再不認得殿內一切。當真諷刺!
凌璇,凌萱,我,仍是我們三人陪著姑奶奶,默然呆坐,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幽禁永壽宮,已有十日。
宮燈低垂,昏弱的暖光灑照在光滑金磚上,瞬間冷凝,令人生寒。
更漏聲聲,已近亥時。突然,殿外遠遠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須臾便無人一般闖進內殿,步履沉沉,踏在心坎上一般。
我抬眸看去,四個內監鬼影似的杵在內殿入口,藐然地看著我,陰冷道:&ldo;攝政王有旨,皇后娘娘覲見!&rdo;
未及我回應,領首內監一揮手,兩個內監立即上前架起我,疾步往殿外走去。
&ldo;姐姐……&rdo;是凌萱驚懼而微弱的聲音,自揚州龍躍行宮毀於大火,皇嫂又變成了姐姐。
我戚然一笑,身後的輕呼恍若未聞,任憑內監架著我走入沉涼如寒水的夜色。庭內碧樹瘦影搖曳、繁花摧折殆盡,只餘滿目蕭索與淒冷。
攝政王!攝政王!攝政王!
將我們強硬劫到洛都、囚禁在永壽宮的,便是君臨龍城、洛都一手遮天的攝政王‐‐雷霆。
雷霆揮師北上,步步進逼,沿途歸附兵民數不勝數,行至歸德已是浩蕩三十五萬大軍。隆慶王亦星夜急速行軍,終於在歸徳府狹路相逢。隆慶王強勢攻城,半月攻城十次,仍是無法轟開城門。雷霆大軍堅守城池,固若金湯一樣。最後一次交鋒,兩軍激戰三天三夜,隆慶王十二萬大軍損失慘重,最後帶著三萬人馬倉惶東逃。
歸德府,血流成河,橫屍遍城。
歸德一役,雷霆大軍死傷七八萬,餘部二十多萬繼續北上。興朝皇帝真爾戴震驚之下,急調關外舊部八萬人馬,卻無一兵一卒前來勤王。
雷霆大軍望風披靡,各城各郡守軍驚慌逃竄,百姓大開城門迎接大軍的到來。九月初六,大軍行至關州‐‐京師南下要塞,關州一破,洛都唇亡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