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劫音牢(第1/2 頁)
齊三爺的羅盤針尖扎進掌心時,潘家園鬼市的老槐樹正滴下血露。懷裡的儺面具突然發燙,那些倒刺在皮肉裡生根,沿著臂骨攀爬成楚國巫文。他知道時辰到了。
"觀山太保最後一人?"穿中山裝的買家掀開油布,露出底下青銅澆鑄的《葬經補遺》。書封的饕餮紋正在滲血,和三個月前老瞎子賣的那本一模一樣。
齊三爺的喉結動了動。自從秦嶺古墓出來後,他的聲帶就長滿青銅鱗片,每說一個字都像刀割:"貨到地頭死,規矩你懂的。"
買家突然低笑,手指拂過書頁。泛黃的絹帛下浮出人皮紋路,二十八宿星圖裡嵌著阿冬的臉。當北斗天樞位的血珠滴落時,整個鬼市驟然寂靜——所有攤主的眼眶都爬出了屍蠶。
"你終究回來了。"買家的臉皮突然脫落,露出底下青銅澆鑄的骷髏。頭骨眉心處的北斗刻痕,與齊三爺胸口的屍斑如出一轍。
儺面具突然暴起,青銅觸鬚勒住買家脖頸。齊三爺趁機甩出墨斗線,浸過黑狗血的絲線卻在中途軟化成泥。買家撕開衣襟,胸腔裡跳動的不是心臟,而是半塊編鐘殘片——正是齊三爺從墓裡帶出的那塊。
"看看這個。"買家彈指點燃人魚燭。綠光中浮現出青銅渾天儀的虛影,儀盤中央嵌著母親發黑的頭骨,"你以為逃得掉太一神的耳目?"
齊三爺的瞳孔突然刺痛。儺面具內側的倒刺開始回溯記憶:公元前316年雨夜,自己作為楚國大巫將玉璋刺入侄兒天靈蓋;2023年此刻,青銅化的阿冬在墓室引爆渾天儀。所有時空的"齊三爺"都在重複相同的獻祭。
"該醒了。"買家的骷髏手掌按在他額頭。秦嶺墓室的血月突然在鬼市上空重現,月光中浮現九具倒吊的青銅棺槨。每具棺槨都在滲血,血珠墜地凝成陰鑄錢,錢眼裡的瞳孔齊刷刷盯著齊三爺。
儺面具突然發出母親哼唱的聲音。齊三爺的四肢不受控制地跳起儺舞,這次踏的不再是禹步,而是楚國招魂的"太一罡"。青銅觸鬚從毛孔鑽出,在面板上刻出完整的《楚帛書》殘卷。
買家扯開自己的脊椎,骨節竟化作青銅鎖鏈纏住齊三爺:"兩千四百年,該換你當燈奴了。"鎖鏈末端的倒刺扎進太陽穴時,齊三爺看見真相——所有買家都是歷代守墓人,而自己即將成為下一個"老瞎子"。
母親的頭骨突然在渾天儀中炸裂。骨灰混著血月之光凝成符咒,正中買家眉心。齊三爺趁機咬破舌尖,精血噴在儺面具上,那些楚國巫文突然活過來,在空中組成《九歌·國殤》的祭詞。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齊三爺的嘶吼引發天地共鳴。鬼市地磚紛紛翻起,露出底下由歷代觀山太保頭骨鋪就的祭壇。阿冬的虛影從青銅棺槨中升起,脊椎鎖鏈化作曾侯乙編鐘的甬架。
買家發出非人的尖嘯。他的青銅身軀開始融化,露出體內密密麻麻的青銅竹簡——每片都記載著齊家人被製成燈奴的日期。當最後一片竹簡崩碎時,血月突然墜入渾天儀,將買家徹底吞噬。
勝利的眩暈只持續了半秒。齊三爺低頭看見自己的胸膛正在結晶化,儺面具的觸鬚已經和腦幹融為一體。母親的骨灰從七竅湧出,在空中拼出最後一句蟻腳篆:"以魂鎮魂,永世不墮。"
他跌跌撞撞衝出鬼市,懷裡的編鐘殘片突然發燙。殘片上的銘文在月光下扭曲變形,最終定格為"齊三爺歿於此"的戰國篆書。晨霧漫過護城河時,他發現河水倒映出的自己——已然變成賣書老瞎子的模樣。
"師父"
河對岸傳來阿冬的呼喚。齊三爺猛然回頭,只看見採藥人遠去的背影,那人哼唱的楚調與墓室編鐘聲漸漸重合。當他顫抖著摸出儺面具時,內側的青銅倒刺上勾著一片帶血的指甲——正是阿冬當年在墓道里脫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