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三千年,還在嗎?(第1/7 頁)
他走在我之前,衣袂翩飛,身材傲岸,灑脫自在,那模樣,精雕細琢一般。
我不由得痴了,笑自己,何時像是登徒子一般,倒像他是那精妙絕倫的東家之子一般,增值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只可惜,那只是個背影,從今往後,他能給我的,也不過是個背影。
“這位仙子,你哭聲未免太大了些。”他忽然說,沒有回頭,聲音裡,只有調侃。
我哭了嗎?我出聲了嗎?抬手拂過臉頰,確有一行溼潤在。
“東君說笑了,天界無事,紫菀有什麼可傷心的?”他既將我忘了,何必再說什麼,徒添傷感。
他負手而立,仍舊是背對著我,可那背影,卻多了幾抹蕭瑟:“說句犯了清規戒律的話,我隱約覺著,紫菀仙子是為情所困。”
我愣了一愣,避重就輕的說:“東君還在意什麼清規戒律嗎?”
他笑了笑,像是沒有聽見我這句話一般,說:“或許這天上,為情所困的,不止仙子一人。”
或許嗎?那還有誰呢?你嗎?
我眨了眨眼,忍下眼底的酸澀,垂頭說:“哪還有仙人像紫菀這般痴傻。”精明如他,便該忘了乾淨,心裡,定然就不會這樣滿是苦澀。
他忽然轉過身來,唇角笑意柔和:“我說了仙子或許不信,只是總覺著,我也該是那麼痴傻的人,可惜,究竟活了這許多年了,也沒個值得痴傻的人。”
沒個值得痴傻的人,連我紫菀也不值得。
“裘寰上仙,不是很好嗎?”
他脫口而出:“裘寰?一面之緣,至多,友人罷了,連知己也算不得。”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不假思索的模樣,我竟有些寬心了,可到底,我又有什麼可寬慰的?我與他,連裘寰也不及,我只是來迎他的小仙,萍水相逢一般,又有什麼可高興的。
“東君可有知己?”我深深恐懼那一個答案,卻仍舊不得不問。
他想了想:“負屓也許久不來這天上了,我又何來知己,心裡像是空了一塊,丟了什麼也不自知。”
他的神情,落寞的便像真的丟了什麼一樣。我不由得心裡難過,又落下淚來,好在一直垂著頭,那淚水直直落在雲端,臉上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你哭了?”
我搖頭,他怎總是這般敏銳,叫人好不尷尬。
他信手拈了個訣,便將那早迷落在雲中的淚緩緩提於指尖,挑著眉看我。我轉了轉眼珠,透過長睫說:“東君法術高強,隨手捏個水珠兒來,倒很是熟稔。”
他朗聲笑了笑,拍去了手指上滑下的淚滴,“罷了,罷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那景象,仿若回到了二十年前,氤氳茶霧中,我們相視而坐,眼前朦朧,卻分明的知道他在笑,笑的柔和明朗。
“東君哭過嗎?”三千年了,我也沒有見過他,有一分一毫的軟弱,他至多,只是累了的時候,枕在我膝上,闔上眼把玩我的掌心。
現在,已經沒有那麼親近了,我連多走近他一步,也不行。
他沒有說話,我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紫菀真是多嘴了,堂堂東君,怎麼會像我們這些個傻子一樣躲著哭呢?”
他轉過身去,正要提步,又停了下來,說:“堂堂東君……就不能躲著哭嗎?”
“東君也有傷心事嗎?”這句話沒有意義,我忙說,“若不嫌棄,東君可與紫菀說一說嗎?”
“青帝不急著見我嗎?”
他不願說,我也沒有資格再問。
“好,東君請。”
“其實……”他忽然說,語氣中帶著彆扭,“和你說說也無妨。總覺得和你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