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第1/2 頁)
清醒的那一半,卻彷彿在旁觀。那道火流的灼熱明亮如真猶假,不夠純粹,總會在行進之中,帶出真幻難辨的陰影,看上去就如鏡中之像。
迷糊中,有人在他身邊走動、停下,有什麼東西帶著涼意敷上額頭,然後是臉頰、軀幹。
其實對於現在的燕開庭來說,一塊沾濕的手巾根本無濟於事,水分幾乎瞬間就被高熱蒸發,但是那點涼意的感覺卻留了下來。
而那人一直在鍥而不捨地用水滋潤他的唇,用重新過水後的手巾擦拭他的身體。
於是雖然燕開庭仍在高熱煎迫中,可清醒的那一半漸漸有了更豐富的感覺。
他記起了那道火流,也記起了那道火流曾帶來的,噩夢般難忘的滋味。
那就是他始終無法突破的「障」,在識海中的具象。
因為他是火屬道種,所以橫在道途上的瓶頸也以火流的模樣出現。如果神識不穩,道心被惑,就會被那道「假火」吞噬,輕則永無寸進,重則修為倒退。
自從燕開庭在祠堂之夜結契「泰初」後,這道「障」就出現了,並且常常成為他噩夢的一部分。
但是,在過去的六年中,就算燕開庭一直沒能突破,可那噩夢也好、心障也好,也不能將他擊潰。
既然有了這個意識,燕開庭漸漸平靜下來,謹守識海空明,等待已經無數次出現的凌亂幻象再現。
果然,流火的熊熊焰尾緩緩發生變化,各種明滅的光點和線條,漸漸組合出了彷彿可以分辨意義的影象。
仍舊是無盡的戰鬥,許許多多生物在相互攻擊,彷彿略一凝神,就能聽見殺伐的聲音。
看著這雖然每一次景象都不同,但主題都相同的場面,燕開庭的心中已經沒有絲毫波瀾。
然而,「噗通」一聲巨響如雷音,在整個識海中炸開,那是燕開庭的心臟重重搏動了一記。他在飛快變幻的碎片影象中,看見了一張熟悉無比的面孔。
就在這時,一股清涼的氣息,從識海上空的虛無中撒下。
燕開庭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剎那,原來是外界那人將一方新的手巾輕輕放在他額頭上。於是他劇跳一記,像要炸裂開來的心臟,又恢復了原本脈動的節奏。
燕開庭靜靜注視著那張和父親一樣的面孔,拿著熟悉的武器,使出熟悉的招式。而當能夠看清與他對戰之人,長著一張和自己相同的臉的時候,燕開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震撼感覺。
這是一個和以前都不同的噩夢。或許在潛意識中,也確實會有這樣一場戰鬥存在。只不過向駿生在一次遠足中身亡之後,已經使得這個噩夢永遠不會再實現。
火焰猶如永燃般獵獵奔騰,交手之人的身形也在不斷跳動、變幻著。忽然燕開庭發現那兩個人的面貌變了,而當他有了這個意識的時候,隨即看到兩人手上的武器也跟著發生變化。
他們是,塗城主和塗玉成!
燕開庭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另一場父子相殘,突然一柄刀從兩人中間砍下,刀身略窄且長,霜花飄飄,在火流之中也透出莫名寒意。
是「冰玄」!
燕開庭驀然打了個哆嗦,終於,他完全清醒了。
眼前的景物還有點模糊,不過不是因為高燒影響了神智,而是靜室瀰漫著熾熱水蒸氣,尚未完全散去。
燕開庭看到一雙清冷的眼睛,眼神卻是關切而柔軟的。
是夏平生,他的袍袖折了兩折,翻捲起來,手中還拿著一塊已經半乾的手巾。
「唔……夏師……」燕開庭的聲音嘶啞得讓自己也有點吃驚。
「呵,幸好沒被燒傻,通常人發了這種熱症後,十個裡九個半都傻了。」夏平生冷淡的話語裡夾槍帶棒,與尚未完全收起的柔軟眼神簡直是兩個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