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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關於李自成進軍北京前後的軍紀問題,以及他為當時形勢脅迫而無法嚴格維持軍紀一事,作者在《碧血劍》中曾有敘述。因內地評論者頗有持「左」派偏頗觀點而非議之者,故《碧血劍》注釋中曾引中共諸領袖之言論,表示應實事求是,不應單憑主觀好惡而歪曲事實。作者並非認為凡領導首長,意見必定正確,只表示若只憑首長指示而評論文藝,則不妨廣泛看看多位首長的意見。這些意見,承華東師大黃麗鏞先生及其千金賜書提供,謹對黃先生及黃小姐表示謝意。
以李自成為主角的長篇小說,說到篇幅之巨、內容之豐富,自以姚雪垠的五卷本《李自成》為首。我所不能贊同的,是他「主題先行」的寫作主張,要將「古代別的人物的優秀品質和才幹集中到他的身上」(《李自成》第一卷前言),要「以階級鬥爭為綱,努力寫好階級鬥爭,反映歷史的客觀規律」(《姚雪垠給江曉天的信》),以致劉再復先生評《李自成》為一卷不如一卷,愈寫愈差。劉先生歸納許多評者的意見,認為原因在於「一由姚先生貪大求全,有人歸因於他寫作靠錄音和秘書整理,又有人認為在於姚先生堅持『三突出』『高大完美』等文學觀念,按這種理論精心設計人物……人為地把古人現代化,甚至把古人經典化。」(劉再復、劉緒原:《劉再復談文字研究與文字論爭》,《文匯月刊》一九八八年第二期)
不過姚先生在《〈李自成〉第五卷創作情況匯報》一文中所談「左思潮在文學領域的影響」的一段話,我是很同意的,現引述如下以供參考:「……由於『左』的思潮在文學領域的影響,過去多少年中,大家諱言李自成後期的失去人心,諱言由於傳統的封建正統觀念,北京城中和四郊人民對李自成的敵視態度,好像李自成是農民革命領袖,廣大人民當然擁護。其實不然。……大家諱言大順軍進北京後軍紀敗壞,諱言在北京的搶劫和姦淫。在『左』的思潮泛濫時期,很多人看見這類史料,簡單地斥之為『地主階級的造謠』,用盲目的階級偏見對待客觀史料,將自己應該注意的歷史現象拋開,從而將應該有的思想路子封閉。在十分強調『無產階級』立場鮮明的年代,很多人在有些重要歷史問題上,只敢有現代流行的『階級觀點』,不敢有實事求是的治學態度。」(姚雪垠:《創作體會漫筆》,《文藝理論與批評》一九九〇年第二期)姚先生在寫這段文字時,社會上「左」的思潮已較消退,但影響仍然很大,很多人的習慣性思維方法與眼光還是轉不過來。
李自成初起時軍紀嚴整,所以本書寫了他軍刀上所刻的號令。後期軍紀就廢弛了,本文中不多描述,主要的描述在《碧血劍》中。《碧血劍》撰寫於「左」思潮大泛濫之時,對李自成的描述自以為可能比較公允,比較符合歷史事實(當然藝術上頗有不足),其時作者尚在海外左派報紙中工作,其後遭到嚴重批判鬥爭及圍攻,但此後兩次修訂,對李自成的描述仍基本上不改。
四
只聽寶樹說道:「那時老衲尚未出家,在直隸滄州鄉下的一個小鎮上行醫為生。滄州民風好武,少年子弟大都學過三拳兩腳。老衲做的是跌打醫生,也學過一點武藝。那小鎮地處偏僻,只五六百個居民。老衲靠一點兒醫道勉強餬口,自然養不起家,說不上娶妻生子。
「那一年臘月,老衲喝了三碗冷麵湯睡了,正做夢發了大財,他媽的要娶個美貌老婆,吹吹打打的好不興頭,忽聽得嘭嘭嘭一陣響,有人出力打門。
「屋子外北風颳得正緊,我炕裡早熄了火,被子又薄,實在不想起來,好夢給人驚醒了,更沒好氣。但敲門聲越來越響,有人大叫:『大夫,大夫!』那人是關西口音,不是本地人,再不開門,瞧來就要破門而入。我不知出了什麼事,忙披衣起來,剛拔開門閂,砰的一響,大門就給人用力推開,不是我閃得快,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