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見識(第1/4 頁)
徐君銘接到喬增德從瀛京打來的電話時,他還在奉遼社會科學院處理著工作表格。連著幾個月連軸轉,徐君銘兩隻眼睛佈滿紅血絲。他處理完工作,馬上修改畢業論文,準備最後的答辯。
他的父親十天前剛剛入殮,沒能等到親眼看看自己的兒子戴上博士帽。
辦完父親的喪事,徐君銘更瘦了,下巴尖得好像朝北冬天掛在屋簷上的冰稜。他心如刀絞,但他不敢放縱自己沉入悲痛。人到中年,連悲痛都不能開閘,一旦開閘,徐君銘怕自己會被洪水淹沒,再也爬不起來。他要一鼓作氣,熬完畢業。
他後槽牙鼓起來,緊閉著嘴唇,將全部注意力轉移到論文答辯最後的戰役上。
儘管如此,電腦螢幕上的字還是無法在他大腦皮層上留下什麼印象,他的眼睛時不時被淚水模糊。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惡狠狠地用掌根碾著眼球。但眼皮一閉,大顆眼淚還是滴落在論文上,畢業論文的草稿上馬上洇出一個個圓圈。
他緊握拳頭,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可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拜訪喬增德的畫面,拳頭重重砸在書桌上。
喬增德同意了他的博士申請。
徐君銘錄取通知書還沒有收到,就在剛剛結束一個學期工作的那個暑假,來回奔波於長影製片廠,為喬增德蒐集整理資料。
喬增德那時關於清州東日國的專案還沒有結項,徐君銘夜以繼日地為他蒐集資料。他的博士論文剛寫完,整理出其中的核心部分請喬增德幫忙推薦發表,喬增德什麼指導意見都沒說,署上自己的大名就發表了。
徐君銘剛剛接到喬增德的電話,他咬著牙聽喬增德氣急敗壞地大罵。喬增德說,徐君銘耽誤了他文章的發表,讓他立即從朝北到瀛京,否則就別想畢業。
徐君銘當即買了最近一天的火車票,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喬增德的辦公室。
他一進門就把在火車上整理好的材料遞給了喬增德,心臟突突直跳,他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心臟驟停。但他竭力忍住悲痛與委屈,怯怯地向喬增德道歉並解釋:“喬老師,實在抱歉,前幾天我父親去世了,所以沒有及時整理好材料。”
他立正站定,手指頭絞住裝材料的揹包袋,手背上突起青筋。
喬教授接過徐君銘遞過來的材料,看都沒看,重重摔在辦公桌上,厲聲高喝:“咹?你父親去世?你父親去世我交代給你的任務你也不能不去做啊!你們窮人就是活該,四十歲了你還是個巨嬰!咹?我讀書的時候那都是夜以繼日地下苦功,連寒暑假都不回家,你們窮人還想享受生活?一天就知道等靠要,我該你的啊?!咹,老師給了你博士的名額,那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我比你爹媽的恩情都大,一個博士名額值多少錢?你爹媽能給你嗎?沒有我你能有今天?什麼都讓我操心,這都要答辯了,你連人影都看不見,咋地,你還讓老師給你操辦一切啊?”
四個小時裡,徐君銘牙關緊咬,一字不答,任由喬增德斥罵。
喬增德太監一般的聲音穿過褐紅色的門,在走廊細長的空間裡久經不衰。
然而,喬增德沒能捨了心頭之恨。
在徐君銘答辯現場,他當著一眾外校專家的面,又把徐君銘罵了半個小時。
等待答辯意見的空檔兒,徐君銘把準備好的一萬兩千塊分成六堆,準備包進六個紅包,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憤怒,裝到第三個紅包的時候,那鮮紅的紙鈔撒了一地。他還沒有撿完,就被喬增德叫回答辯現場聽取答辯組最後意見。
王奇替他把所有紅包包好,分別放進六盒茶葉禮盒裡,劉青吾幫忙,把這禮盒拿到酒店包間。劉青吾眼見答辯現場喬增德的威風,可以說大壓四方,一片肅殺。
毫無懸念,答辯過程無論如何驚心動魄,最終還是透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