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哀死事生1(第1/2 頁)
有道是,時光易渡。
秋盡冬來,仲冬時節萬物蕭條,天地間一片清寒,天空陰沉佈滿鉛雲,北風冷冽侵人骨肉。
幾聲腳步不緊不慢,由遠及近,“小郎君”,暖閣廊下的小婢見是秦鳴鶴,不敢再跺腳,細聲細氣的稱呼一聲,怕驚了房中之人。
“老師醒了?”秦鳴鶴走到廊下輕聲問道。
“辰正時,夫人喚小奴上過熱水,想來是醒了”,小婢回道。
秦鳴鶴點點頭,在門外輕叫一聲,“二孃”。
秦鳴鶴正式拜師後,自然不能再喊老師的妾室是夫人或是師孃,叫二夫人又顯得生疏,思來想去就叫二孃,石巍也沒制止,王氏卻是笑道這稱呼好。
“是鳴鶴嗎?”王氏的回聲略顯低微,一個粉袍藍比甲的小婢開啟門,“小郎君,老爺已經起了,您快進來吧”。
秦鳴鶴進了房中,就著外間的炭盆烤過一陣,等棉袍有些熱度,使勁搓搓雙手,又退後幾步扇了扇,整整袍袖慢慢進了內間。
進了內間,石巍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榻上,王氏坐在榻角,正垂著頭,見秦鳴鶴進來,忙是起身站到一邊。
粉袍小婢趕緊從榻下取過一個蒲團放在地上,秦鳴鶴跪地問了師安。
“快起來吧”,石巍滿臉笑意,精神較往日又有大不同,此時他面色紅潤,聲音洪亮,舉手間盡顯往日名士風流。
秦鳴鶴看的心下一沉,又見石巍身穿嶄新緋袍,頭髮都已盤起,革帶也放在榻上一角,心中有了預感,一股酸意慢慢上湧,眼中溼意陡生。
石巍見狀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想他悖不過父子之道,被石家逼迫過甚,不得已用個笨法子,絕了自己身後之路。
後來他收秦鳴鶴做親傳,開始是實有些私心,以致傳的滿城風雨,雖然秦家答應,秦鳴鶴也不以為意,仍然淡定處之,可他自謂君子定然不能如此,隨著時光流逝心思也就慢慢變淡了。
青山綠水,壯美山河,掬他入懷,觀天地山河之造化,日月星辰之演變,春夏秋冬之輪轉,紅男綠女之愛恨情仇,豈不美哉?何須後人惺惺祭拜?
念頭通達,心思也就舒暢,講學也就多了些逍遙的意味,並不日日拘緊秦鳴鶴求學,攜徒時有垂釣於江,時有泛舟於湖,竟是如同野鶴閒雲一般悠遊自得。
秦鳴鶴似也是知他心意,自此以後,日出暮時攙扶行於野道,或觀男耕女鋤嬉戲喝罵,或觀濃桃豔李妖冶多姿,或是講些鄉閭野趣,或是烤魚炙肉,都不過是為了博他一笑。
去年又從李醫士處求得藥膳方,日日做羹從不假手他人,十月裡又每隔一日睡在暖閣外間,旦有輕呼,輒而便至。
有徒若此,夫復何求?
“生死人常理,蜉蝣一場空,莫要做小兒女姿態”,見秦鳴鶴雙目淚流,石巍更是笑道,“何須如此?難道還要為師哄你不成?”
秦鳴鶴心酸難忍,跪在地上雙手捂臉簌簌淚流,雙肩聳動不停,以致不能言語。
“唉”,石巍長嘆一聲,從榻上起身,慢慢彎腰要扶秦鳴鶴,王氏趕緊攙了一下,“痴兒,你怎麼悟不透呢”。
秦鳴鶴不敢讓石巍用力,等他的手碰到臂膀,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石巍,雙手抬起緊緊抱住石巍雙腿哭嚎一聲,“老師......”。
“老師......”
弘治四年庚子月庚寅日(1491年11月18日),中順大夫贊治尹原蘇州知府石巍卒1。
秦鳴鶴跪在靈堂西南面北2,如今石巍的靈柩已經放正,棺前擺著香案,案上尚未擺放神主牌,也無神像3,唯有香爐並供奉。
案前火盆正燃著黃紙,劉全披著白布一邊燒一邊哭。
“速速報與縣太爺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