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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為了震懾姐妹倆,流產的過程被媽媽渲染得非常血腥,說夾子或者手伸進子宮裡掏,把寶寶夾碎了,像捏碎豆腐那樣,一把一把地抓出來的。因為黑診所的醫療條件很差,阿豆這一次才真的生病了,又沒有人肯帶她去醫院,她就慢慢地死掉了。
第二江嚇哭了,為自己曾經假裝「生寶寶」從肚皮上抽出布娃娃感到害怕,她說:「我永遠不要生寶寶。」
媽媽連忙說:「我們不怕噢,我們去好醫院生,找厲害的醫生。你看我要是不生寶寶,怎麼會有你們兩個小天使呢?」
這一點也沒起到安慰,第二江還是哭得喘不上氣,江望第捉起衣袖幫她擦掉鼻涕眼淚。
江望第看多了恐怖小說,並不覺得害怕:「我不明白,阿豆是怎麼死的?是因為假醫生給她下毒了嗎?」
媽媽說:「是發炎,知道不?因為小診所不衛生,細菌跑進阿豆的肚子裡,從下面的傷口到肚子裡面都開始發炎,她就開始發燒,慢慢死掉的。」
江望第果然猛地縮起脖子。她所瞭解的發炎也僅限於蛀牙,牙床紅腫時,從鏡子裡看像一塊剛切下來的豬淋巴。媽媽見恐嚇起了作用,繼續警告:「所以你們兩個不許在讀書的時候談戀愛,知道嗎?」
兩個小腦袋誠懇地點頭。
「更不許逃課,不許和男孩子睡在一起。」媽媽的食指在她們的鼻尖指點,又指向下體,「要不然就會變成爛西紅柿,被全鎮人戳著脊樑骨罵。」
最後汽車停在大橋附近的野草地,他們從前幽會的地方。正午炙熱的陽光從擋風玻璃曬進來,兩個人的臉都一樣白慘慘的。
江望第說了上車後的第一句話:「我不要在黑診所打胎。」
阿鯨淡淡說:「不是打胎,只是檢查,而且那個醫生是醫院退休的。」
江望第被他激怒:「你在辯解什麼?這麼小的檢查你都讓我在那裡做,如果真的是打胎呢?你要把我送到哪裡去?!」
阿鯨又別過臉去不說話了,不屑爭辯似的。
她點頭:「既然你覺得我累贅,那我們就分手吧,我不要你管。」
阿鯨轉過臉來一把拉住了她。江望第才看見他眼眶泛紅,臉上有淚痕。他緊緊攥著她的手,像是用牙關把淚咬在眼眶中的:「你走了我怎麼活?你明知道我離不開你。」
她的眼淚也刷地流下來:「那你說怎麼辦?如果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告訴我爸媽了。」
那是江望第最不願意走的一條路,她能想像到那條漫長道路的兩旁站滿冷嘲熱諷指指點點的人,爸爸就站在人群裡隨聲附和,媽媽和她一起受辱。可是至少媽媽會陪著她。
阿鯨知道告訴她爸媽意味著什麼,他相信那些窮人會為了錢打上門來,把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
「端午,你先冷靜。」他喚著他對她的暱稱,「我從來沒說要讓你打胎。我想把孩子生下來,因為他是我們相愛的證明。」
「可是……」
「你等等。」阿鯨匆匆下車,走向草地裡。
江望第也跟下車,站在路旁看他。六月的天色湛藍,耳邊風聲呼嘯,她的白裙子被風吹得鼓起來,像一朵風鈴花。阿鯨穿的是白襯衫,千紙鶴似的在草地裡搖搖擺擺。
「你在幹嘛?」她大聲喊。
「等我一下!」他回答。
白雲匆匆,她的愛人乘風而歸,手裡有一束碎野花。風把他的劉海吹開,露出一額頭的汗。他拉著江望第穿過草地,向河岸靠近。她預感到要發生什麼,但還是不敢確定地追問:「你在瞎搞什麼……」
前方是坡,下不去了,阿鯨才停下來,在草地的最高處單膝下跪,獻給她鮮花。
她捧過花,眉頭皺著,嘴角卻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