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第1/2 頁)
裴賀行知道他一句話帶過的是什麼,他託人查到了福利署的資料,周卓然幼年的時期疑似遭受長期虐待。
房東太太嚇壞了,報了很多次警,那時候福利機制還不完善,他又不承認是他的母親做的,他們不好採取強制措施,直到確定了周卓然的母親有精神疾病。
「她有時候對我很好,有時候對我不好。她也不想的,我有段時間怨恨她,可等到她離開了,才發現就算是那一點點的甜我也那麼需要。」
想起她,周卓然記憶最明晰的還是那雙白皙的手,指甲上塗著鮮紅的甲油,清醒的時候會摸摸他的臉,糊塗的時候會扇過來,指甲有時候會刮破他的臉。
記憶會隨著這些疼痛一道而來,她懷抱的溫暖,她伸出那雙手拉住他的手的力度,還有她偶爾溫柔的眼神。
可這一切都結束在他六歲生日那一天。
他還記得,那一年生活莫名地艱難,除了一間小小的不到40平的小公寓,母子兩人一無所有,開始是一天兩頓,後來是一天一頓,再後來太餓了才可以把廚房裡的白砂糖拿出來分著舔。
周卓然很小就明白什麼時候可以要求,什麼時候最好乖乖的什麼都不要說,實在很餓就躺在沙發上安靜地睡過去,不能大哭大鬧,更不能去打擾房間裡的媽媽。
社工偶爾會來,他們用英文很嚴肅地上門在和媽媽說著什麼,偶爾會來問他些什麼,有幾次甚至想要帶他走。
那時候周卓然以一種遠超同齡人的冷靜,回頭看向滿臉淚痕幾近崩潰的母親,他總是搖搖頭,掙開他們回頭抱住母親,不說話。
生活總是有好有壞,社工每個月會帶一些錢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這幾乎成了母子兩的全部生活來源,直到一天很不尋常的夜晚,母親拿出壓在衣櫃底層的紅色長裙出去了一晚上。
從那以後,日子雖然還是緊巴,但至少不會再餓肚子,但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差,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眼裡的疲憊和厭惡在看向周卓然時,幾乎掩藏不住。
他能感到到有一根隱秘的弦正在逐漸繃緊。
生日當天一早,母親一早坐在他的旁邊,慢慢地往手指上塗著紅色指甲油,長長的捲髮被收攏在一邊,白皙的側臉優美,望過來的淺色眼睛裡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快樂,似乎她將要得償所願。
那是美好的一天,母親給他洗漱打扮,套上小小的白色襯衫,將半長的頭髮輕輕地梳理了兩遍。
她笑著伸手摸著他的小臉,紅色的指甲油沒幹,一小塊紅色痕跡蹭到了他的臉上,紅的像鮮血一樣。
「寶貝,媽媽去哪你就去哪,好不好?」
他害怕地抱住母親,害怕她要將自己扔掉了。這是自他懂事以來最害怕的事情。
周卓然驚訝於那時的記憶依舊如此明晰。
他被帶進臥室裡,媽媽摟著他躺在床上,溫暖的溫度,輕柔的歌聲,那雙手緩慢有節奏地輕拍著他的後背,一切像夢一樣。
他放鬆地就要睡著了,媽媽突然拿來一杯牛奶,輕哄著讓他喝完再睡,可就在他要拿到的一刻突然收住手,一飲而盡後笑著。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周卓然只記得她最後說的這一句話,也的確如此,他醒來以後日子好過了一點。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周圍人憐憫的眼神包圍著他,那時候周卓然的英語還很吃力,很多都聽不懂,只偶爾模糊聽到「遺骸」「孤兒院」之類的詞。
周卓然只能沉默不語,安靜地接受了陌生的大人們的安排,直到一天他被換上黑色的小西裝,被社工帶到一個小房間。
面容姣好的女人靜靜的笑著,黑白色的照片讓她的臉色很蒼白,笑容靜謐柔弱,像一朵纖細脆弱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