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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雲輕嘆一聲,若無這一時的憐惜,他帶了那年少的女孩子遠遠避開塵俗,避開靉靆,何至後來遍嘗數不清的人間辱難。
「我卻不知道,母親幼時舞姿出色,成年後輕易不肯起舞,那一夜完全是為了我,我看到滿天花雨紛紛飄落,又繞在她身周,似散不去,簇若雲霞,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趁機問我,學了武功,就能使花雨如此,問我要學麼?於是我就輕而易舉上了當,哪知道吃苦受累學到現在,莫說花瓣飛舞,連空折花枝也做不到。我想母親武功再高,那也是做不到的,必是暗中玩了什麼小把戲,誘我上當。」
她帶笑說著,眼角處卻悄悄滾落清淚。她一舞雖不使花雨飄飛,卻使得流霞日暉,分外閃亮纖麗起來,同樣看得羞怯少女眼眩神迷。
「要是我……也一樣要上當的啊。」胡淑瑤長長吁了口氣,驚羨神情尚未褪去,忍不住低低地道。
她生於詩禮之家,父親有生之時,便不大看得起清雲,素少往來。直至,瘟疫忽忽一夜染遍全村,父母雙雙撒手西歸,不得已,把寶貝女兒託付進園子來。她從小深受教統,對清雲一切無不反感,而一見了身世、心性都有互通的文錦雲,即起相知。遙想時人風華,卻也神往。
錦雲止舞,話題扯開去,漸漸說些別的。李盈柳交給她一個重任,怎麼設法使這看起來羞怯軟弱,實則執拗無比的女孩子,肯學武功。她已盈盈十五,也不指望她能學會什麼驚人技藝了,只是,人在江湖,總希望她學一二樣自保的本事。錦雲因一舞而「上當」,可眼前少女畢竟遠非她六七歲時可比,因此稍一露意,便即收回。
胡淑瑤側著頭,怔怔冥想出神,忽問:「姐姐回來,是為了沈夫人麼?」
文錦雲微微一驚,帶笑答道:「也是,也不全是。我在京都,原不過權宜之計,如今那邊連幫主也在,我萬事插不下手。倒是這邊少人了,因此稟過了幫主,她也贊成我回來。但我向來不在此,來了也只是閒人一個。」
胡淑瑤沉默良久,低聲道:「沈夫人是什麼樣子的呢?我……從沒見過。」
文錦雲道:「你初進園時,慧姨尚未拘禁,理該見過的。」
胡淑瑤搖頭,往昔印象薄如秋雲,不勝悵然。她初到梅苑時,心情著實甚好,說的話遠多於往日,這時復歸沉默。錦雲見她眼神恍惚,言談心不在焉,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又不明白她何以提起沈慧薇,細細想了一遍,怎也排不出這女孩子能與慧姨有何瓜葛,不覺心事亦沉。
是夜,但聞一縷笛聲清發,幽咽不絕。淑瑤披衣而起,見月色清明照階,風送笛聲,從短垣以外越了過來。情成故調,淒清冷落,卻又隱隱有自況之意。胡淑瑤反覆玩味,竟如同她心內發出的一般,徘徊不忍遽歸。
月照晚穹,與樹影花枝溶於一處,天上地下,流光與隨。她不知不覺,隨樂曲逐步走出院落,穿曲徑迴廊,陡見小院圍欄,暗影裡一個白衣男子背身坐著。
她吃一驚,抽身要退,樂頓止,那男子轉過頭來,狂喜忽改驚疑。
胡淑瑤看清了人,倒不驚慌了,只是滿臉通紅,進退兩難,只得福了一福:「宗大哥。」
宗質潛蹙著眉,努力分辨目中人形,如幻如真。
月暗疏影,舊時女子活生生的站在那裡。影伶仃,神單薄,滿懷重回人間之驚惑。
「小薔……」白衣男子眼神急遽變幻,失聲叫出,「小薔?!」
胡淑瑤愕然後退,但圍廊下人已撲了出來,扳住她肩頭,熱烈氣息挾酒氣迎面至:「小薔,小薔,是你,……你還在,你不曾死?……小薔,我原知道我錯了,對不起你,但求你不要避我!」
胡淑瑤初時驚慌,又兼羞怒。她在清雲統共識人不多,認識宗質潛,還是因為當初進園來,因失家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