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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這麼風光,還有個原因,是娶到了一個城裡幹部家庭的姑娘。不過溫良這位嬸嬸在村裡的口碑極差。村裡的女人們閒談,時常會提起他這位身嬌肉貴的城裡老婆,她們說她不做家務,不許鄉下人登門,就是親戚也不行。
最重要的是,她還不肯生孩子,這簡直罪無可恕,都不配當個女人。
2001 年 8 月末,叔叔回來開戶籍證明。父親見他提了好些禮品,面上有光,晚上就拉著弟弟喝酒。
莊稼人,每日干農活回來,都會喝上兩杯米酒,好舒緩繁重勞作的疲憊。酒過三巡,溫良就聽到父親一遍遍唸叨舊事:「要不是當年家裡只能供得起一個人念書,我也能和你一樣娶個城裡女人了。」
「你現在可算是過上好日子了,也不要忘記拉你哥一把,有什麼賺錢的行當可不要忘記你哥啊。」
他來來回回就是這幾句,溫良想像不出父親讀書是什麼樣子,他要是真喜歡讀書,還會把自己的課本拿來燒火嗎?
溫良給他們送了一盤炸花生米,這是家裡最好的下酒菜。叔叔見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大丫這麼大了。」
父親喝了酒,居然罕見地誇了溫良兩句,「是啊,她和她媽一樣,幹家務是一把好手,什麼都會做。」
「村裡現在好些丫頭外出打工賺錢了,」他夾了顆花生米,「今年小學畢業,過兩年也能出去打工了。」
「過兩年也沒成年呢,正規工廠都不可能收。」叔叔倒了一杯酒,「你再供她多念幾年,以後賺的錢更多。」
溫良放下花生米就走了,她小學畢業就對念書這件事不抱什麼期待了。村裡的小學不收錢,小孩去上學,上面婦聯來檢查,還能給家裡發米麵油。可縣裡的初中是收費的,還要住校,又是一筆支出,光想想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書讀了。
她都不敢去想像,跟父親要錢念書是什麼樣的場景,父親的巴掌可不好受,沒事去找打幹嘛?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已經沒有可能的事,她還是抑制不住地期待。尤其是在聽到叔叔提起讀書,提起賺錢,溫良的心裡就泛起無數滿載願景的泡泡。
溫良屏氣凝神地蹲在門口,偷聽父親和叔叔說話。
「村裡沒初中,念書還要去鎮裡,花錢。」父親說,「讀書有什麼用,彩禮也多不到哪去。」
「沒念過書以後也就進個廠,說不準以後連廠都不收。」
酒勁上頭,叔叔的聲音陡然提高,壓過了大嗓門的父親,不容置疑:「讀書肯定還是好的,不念書沒得用,讓她去我那裡念書,學費我掏,不用你花錢。」
父親不想讓她讀書,除了怕花錢,還覺得女孩念書無用。此時一聽可以將女兒送去白吃白住,還供讀書,哪有不應的。
只是他還有個擔憂,她去讀書了,家裡的家務就沒人做了。不過轉念一想,最近很多人去外面打工,都賺到大錢了,回家就開始蓋房子。女兒不在家,他也能把地租了,去城裡賺錢,說不定還能再討個老婆。
溫良就這樣獲得了去鎮裡讀初中的機會,不過她明白,叔叔並非真心想供她讀書,而是聽不得那句「讀書沒用」。她跟著叔叔離開時,一路上都表現得聽話懂事,害怕對方突然反悔,再將她送回村裡去。
他們上了一輛中型客車,這是溫良第一次離開村裡,也是第一次坐上汽車。老舊的客車,車廂內混雜著各種體臭、草煙臭與汽油味,這些氣味燻得人頭暈噁心。溫良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怕自己吐在車上給叔叔惹麻煩,急慌慌拿起一個袋子,低頭時卻又聞見叔叔穿的黑亮皮鞋,正散發出霸道刺鼻的化工品臭味,便怎麼也剋制不住,吐了個昏天黑地。
「你還真是跟你爸一樣,是個農村命啊。」
叔叔不暈車,於是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