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忘川河畔(第1/2 頁)
他在想忘川。
那年忘川河畔,他如一縷孤魂,沉默注視著奔湧的滔滔江水。
天地間,除卻他與忘川河水,空無一人。
君行舟無知無覺地向前行去,其實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的舉動,為何不索性一頭扎進忘川河去,死了還乾淨。
緩行間,不知天地,不知日月,獨他孤魂一縷,飄蕩河畔。
直至彼岸,大簇大簇的彼岸花盛開,深紅如血。
他撞入一雙深綠眼中。
君行舟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那人烏長的發過膝,如幽潭般的眸卻又清透如許,無善惡,無對錯。
他只是那樣靜靜地矗立著,獨守忘川河畔。
你甘心嗎,行舟?
君行舟又聽見了心底的聲音在問自己。
憎恨之人仍坐高臺,受盡世人景仰,而你只能這樣靜默無聲的死去,激不起任何波瀾。
不,不願……
驟然驚醒的君行舟拖著滿身傷痕,嚥下滿口血沫,一點一點,向外爬去。
他不能坐以待斃,他不可能一直等待旁人救他,哪怕有言在前。
可這世上,能救他千百次的人,唯有他自己。
君行舟,好不容易打破了牢籠,你要就此鬆懈嗎?
他不斷詰問著自己,竭力保持清醒,一點一點,用盡全身氣力,向降魔澗的邊緣爬去。
他想,君行舟,你在君家那樣豬狗不如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如今初見晨光熹微時,又怎麼能……止步於此。
他在君家的日子,從來都沒好過過。
空有一身傲骨,卻無支撐起它的實力,其實是很可悲的事。
哪怕以命相搏,那些欺他辱他之人,只需要吃兩粒靈丹妙藥就可以痊癒,唯有他,一身傷痕,無人問顧。
他在君家的日子,除了空有個掛名少主的頭銜,實際上活得連看門狗都不如。
在雲起書院,好歹有戒律去約束意圖作惡的學子。
可君家,就真是個等級森嚴的虎狼窩。
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又妒他君家少主頭銜三分。
君行舟大抵也是哭過的。
在他燒到意識模糊,起不來身,又頭疼到頭痛腦熱,幾乎感覺這雙眼不屬於自己的時候。
他是哭過的。
十四歲的君行舟獨自蜷縮起來,啞聲一遍遍喚著,“娘……”
沒有娘,不會有孃的,他明明知道……
可君行舟仍是哭得只能發出幾聲氣音來,他滾燙的眼前一片模糊,那水藍色的衣裙似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你帶我走,娘……帶我走……”
除了痛苦,和蝸居一隅,他什麼都不剩。
他大抵也只哭過那麼一次。
第二日退了燒,又從這舊屋的木床上醒來時,君行舟只覺靈臺清明幾分。
昨夜的懦弱蕩然無存。
他不再哭了。
他不該哭了。
該讓所有人都跪下來,哭著向他懺悔才是。
幸而,六年後的那一天,他做到了。
你該笑才是,行舟,賬要一筆一筆的算。
君行舟頂著滿臉血汙,突兀地笑出聲來,睜眼剎那,他已經不在那年的深淵之中。
眼前人,卻好似舊人。
君行舟下意識伸手,拿開了覆蓋在顏淮臉上的鬼面,怔然問道:“我們是不是……曾見過?”
顏淮大抵是從未想過,君行舟會有此動作,根本沒有防備,就這麼被輕易地揭下了面具。
他下意識伸手去奪,卻撲了個空。
顏淮不覺蹙眉,語調微冷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