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孰不知看戲之人皆是戲中人(第1/2 頁)
“鳳兒,”齊長風細若吹雪的聲線,山泉般在卿鳳舞耳畔叮嚀:“鳳兒在想什麼?”
卿鳳舞緩緩地抬眸,這才發現齊長風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輕輕地搖著鞦韆索。鞦韆晃動,微風驟起,柔柔地吻過卿鳳舞的面頰,將她從思緒中喚醒。
齊長風站如松柏,挺脫地立於卿鳳舞身旁,垂著溫柔的目光問道:“鳳兒可是還在為大嫂說的那些話傷神?”
“………………”卿鳳舞聽聞此話,不禁啞然失笑,就憑卿九思那張嘴,便是再十倍百倍地說得天花亂墜,亦不能令她卿鳳舞為之傾費半點的心神。她心之所慮甚多,卻唯不包括卿九思。
“那……是因為……我們的……孩兒?”齊長風見卿鳳舞未語,只道是自己猜不對,這才斷續地說出他自以為的第二種可能性。
我們……的……孩兒?卿鳳舞心絃上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拂過,整個人隨之微微地打了個顫慄。她適才想起,這個壓根不存在的孩子,為一己之圖利,莫名而來,無故又去……確乎是少了對齊長風這個“準父親”的交代。
“你……可覺失望?”她仰著瓷玉般白皙的臉,眉目含情,絕美又憐憫地望著他:“我們……沒有孩子……”
卿鳳舞話說得模凌,不知齊長風當作何理解,僅此小產這事本身嗎?抑或是如她暗戳戳地所說,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一個孩子。
齊長風果然未能體會卿鳳舞話中深意,他俊秀的面龐上才錯愕數秒,便似卷地風來忽吹散,臉上但有雨過天晴的明朗。許是他本不懂男女之事的緣故,更別提理清楚這個莫須有的孩子是怎麼來的,又是如何沒有的,總之,齊長風只覺得現下最要緊的是寬慰卿鳳舞:“我們每日同睡一屋,孩子......孩子以後總還會有的,不是嗎?”
這話問得卿鳳舞無言以對,齊長風心智不過九歲,哪裡懂得生兒育女並非共處一室這般簡單。可她又該如何與他說?不消說,或是最大的善意了。
齊長風久未聞卿鳳舞回答,只當她仍有消沉,於是話到嘴邊,亦不能發聲,唯輕輕地攬著她肩頭,使之在自己寬厚的胸膛上靜靜地倚著。
花木下,環水畔,兩人相依,一站一坐,絕頂般配,宛如鑲嵌在鞦韆院景圖中的工筆。
春風又起,吹皺一汪盈盈的水流,那些細碎的漣漪或蹦跳,或被裹挾著“嘩嘩”地環繞牆角而去;偶有零落的梨白隨風飄落,輕飄飄地打在水面,迎著旋螺似的水渦飛快地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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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雅的白梨花瓣沿著環院小河潺潺唱曲,流入狹長的繞城河道,緩緩前行,蜿蜒曲折,匯入大京城中最負盛名的戲院——花臨水。
此處花菲常開,臨水而栽,即便在乍暖還寒的春日,人在園中,目之所至無不是嫋娜地垂下細長的花枝,薄粉的、米黃的、淡紫的、鵝黃色……各色的花瓣靦腆地開滿枝條,隨著微風拂過枝面,宛如少女攬鏡自照,欲語還羞。滿園盈香,暗幽浮動,引人遐思;綽約花影,相映成趣,間或鳥鳴,婉轉清亮,剔透歡快。
壓根沿著百花廊走到盡頭,便可進入花臨水的正廳,正面擺陳一座黃石假山,石質近薄紅赤色,只此一色便生春意,山後別有洞天,但可見一方築在水上的戲臺,其上正中一個月洞紅漆拱門,門上黑色匾額上書“梨園”兩個燙金大字;其下,撥拉吹彈,伴有唱詞:
“世情推物理,人生貴適意,
想人間造物般興廢。
吉藏兇,兇藏吉,
富貴哪能長富貴。
日勇昃,月滿雲蝕,地下東南,
天高西北,天下尚無完體。
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落花滿院秋又歸,晚景成何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