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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會被電燈取代,馬車會被汽車取代,手搖船會被蒸汽輪渡取代,就連一代代王朝也在歷史的洪流之中更替演變。
什麼都會變。
何況人心。
這一夜,沈繡婉忽然相信,人心裡的愛是有保質期的。穬
也許將來某一天,她也會突然不再愛傅金城。
今夜,傅公館的人都難以入眠。
傅銀紅孤零零地站在破碎狼藉的房間裡,手裡拎著洋酒瓶子。
岑卿如把伺候的幾個丫鬟和老媽子都帶走了,母親怪他不會哄媳婦,下令不許家裡的其他傭人幫忙打掃,可他自己十指不沾陽春水,他自己要怎麼打掃房間?
要是小方在這裡就好了。
她那樣賢惠的女子,肯定不會把房間弄得一團狼藉。
傅銀紅想著,煩悶地喝了一口酒。穬
他把酒瓶放在地上,先揀起散落的相片。
雖然拍得不甚清楚,但能認得出上面都是他和小方的身影。
他不知道岑卿如是什麼時候開始調查他的,也許是發現了她鎖在保險箱裡的首飾不見了的時候,也許是更早的時候。
可見女人聰明不是好事。
女人太聰明,只會鬧得家宅不寧。
他不耐煩地拉開書桌的抽屜,正要把那些照片放進去,卻注意到抽屜深處還藏著一沓厚厚的書信,用紅線扎得整整齊齊。
他拆開信封,裡面的信紙已經泛黃髮脆。穬
竟是十多年前,他和岑卿如的來往書信。
傅銀紅恍惚間想起了少年時的事。
那年他身為留洋歸來的少爺,在燕京城裡可謂是意氣風發。
家裡給他訂了親事,可他不肯,揚言時代變了,現在國外都不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他要親自挑選一位新娘。
他參加各種上流宴會,在心裡悄悄給四周的女人打分,有的不夠漂亮,有的不夠豐滿,有的不夠溫柔,他流連在名利場中兩年,竟沒找到一位滿分女人——
直到他遇見岑卿如。
當時薛家大少在皇城酒家舉辦生日宴會,岑卿如作為薛少的舞伴,她的交際舞跳得那樣好,剛出場就驚艷了所有人。穬
晚上薛少組織了牌局,他和岑卿如恰好在同一桌。
岑卿如很聰明,她會算計麻將的牌面,才短短一個小時,就贏光了桌上其他人的錢。
她優雅地喝著咖啡:「這場牌局盡興得很,咱們也該散場了。」
可他捨不得放她走。
他殷勤道:「岑小姐難得出來玩,再玩會兒吧?」
「你們的錢都輸完了,還玩什麼呢?」
他取下金領夾和瑞士表,笑道:「咱們倆玩,玩骰子。」穬
結果才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他又輸了個精光。
他羞窘不已,想再和岑卿如待上片刻,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好了,我不要你的領夾和手錶。」岑卿如拿著手拎包站起身,笑吟吟地看著他,「不如傅大少送我回家?」
包廂的燈光很暗。
傅銀紅記得,那時的岑卿如鵝蛋臉柳葉眉,穿著新式旗袍,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如月牙般又甜又水靈。
是極其善解人意、極其聰明的模樣。
那一刻,他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娶到她。穬
後來他們戀愛了。
當時電話還沒有普及,他們便給彼此寫信。
書信一封一封地送,恨不能一天寫上四五封。
——我今晨路過花園,見兩隻貓兒打架,覺得十分有趣,特意畫給卿卿解悶。
——真是奇事,沒想到入冬時節,我們家花園裡竟然盛開了一枝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