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鐐銬(第1/2 頁)
禾本生就這樣,留在花班主身邊學藝。
他長得一副好相貌,打理乾淨後,眼波流轉,嗓音清越,實在是老天爺餵飯吃。
這次辰家搭戲臺,是為了慶祝辰熙的十歲生辰。
這是辰家進京的第一年,根基未穩,為了結交京內的政要,辰父叫來戲班子,打算藉著獨子生辰的由頭,邀請京內政要前來。
生辰當日,辰熙被老婆子早早叫起,洗漱打扮,套上純金打的項圈和腳環。
辰熙本不願戴腳環,怪是彆扭的。
老婆子哄騙他,只一日,不戴老爺會生氣的。
辰熙還是渴望父愛的年紀,老婆子這麼一說,自然就不再掙扎。
辰熙裝扮好後,看著鏡子裡面穿著紅色小襖的自己,紅的豔,金的庸俗,配著新剪的短髮,還是覺得有些彆扭。
辰熙抬起腳走了兩步,腳環碰撞間,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
那聲音,有些熟悉,他曾在菜市場旁聽過。
不知道為什麼,辰熙想起了前段時間因貪玩,去看人砍頭的事。
他年紀小,之前又是住在晉北的大院中,頭一次來這麼大一個京城,對一切都還是好奇的。
聽說前面的菜市場有人被砍頭,身旁的人熱切討論中,說起砍頭感覺就跟要去聽戲一般。
辰熙聽見他們說——
“殺的是誰的頭?”
“聽說是南方的學生,聽說還年輕著呢。”
“還是讀書娃,做了什麼要被殺頭?”
“哎,不就是說什麼平等\/自由,惹了上頭那位。”
“我聽說是因為那學生加了什麼組織,給人通風報信才被抓了。”
“這可不興說,小些聲音,讓人聽了把你也抓去殺頭……”
辰熙不知道他們那些大人神神秘秘說些什麼,但他沒見過殺頭的事,之前只在皮影戲中聽說過,於是他隨著人流興沖沖湧入刑場。
當下不留下砍頭,一般都直接槍斃了事,砍頭是為了引誘其他同夥來救命,好一網打盡。
辰熙不知道,可能身旁一個不起眼的黑帽子男士,就是刑場上那個“罪大惡極”的人的同夥。
好不容易擠到菜市口,辰熙身量太矮,就讓一同出來的老僕蹲下,自己爬上他的背,讓他馱著自己。
視線一下寬廣,辰熙看見黑壓壓的人群前是被清理出來的一片空地。
有一個年輕的男人被壓跪在那裡,身上深色的中山服佈滿汙穢,雖是跪著,但他的頭仰得高高的。
辰熙的目光穿過人海與那個年輕男人對視。
辰熙不由自主移開目光。
那男人的眼睛太亮了。
那目光中好像藏著無比堅定的信念,那信念是他身上的傲骨,是支撐起民族的脊樑。
他還太小,不知道什麼是民族信念,不知道什麼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那個年輕人安安靜靜地笑著,中午的陽光明媚,照在他身上,他整個人融化在光中。
那日的行刑時間極長,圍觀的人等了許久,荷槍實彈的那些官兵也等了許久。
場內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沉默地看著,等著,不知道在等待些什麼。
直到那個帽簷壓得低低地軍官沒了耐心,下令說:“行刑吧。”
高高舉起的刀,刀鋒凜冽,泛著令人膽寒的光。
手起刀落,溫熱的血散了一地,鮮紅得刺眼。
圍著的官兵們一走,有早已備好瓷碗的民眾衝了上去,用饅頭,用瓷碗,將噴濺在地上的血液清掃一空。
他們嘴裡喊著:“有救了,有救了。”
辰熙聽見自己問老僕:“他們在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