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蒼黃翻覆4(第1/3 頁)
跳出無休止的死迴圈,高忠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毛伯溫其中一段話的後半段——到那時,雖說外圍戰事不利,但好歹也是情有可原,處罰是無可避免的,保命總還是成的。
按照毛伯溫的分析,保住性命已是最好的結果。
既是最好的結果,那便是最難實現的結果。
既是最難實現的結果,必然要歷經千難萬險。
歷經千難萬險,卻僅僅是為了保命。
活著,是一切的根本。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活著,都會有無數種可能。
有的活著,生不如死。
高忠早就過了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為了活下去的階段,久到他自己都快記不清了,如今他所追求的是活得好。
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將重回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為了活下去的日子。
他本能的否定了此論斷,想要尋找到有力的依據予以反駁,當他絞盡腦汁地苦思一圈後發現,並沒有可以擺到明面上來說的依據。
他承認事情確實很棘手,清楚毛伯溫肩負的擔子很沉重,知道他與毛伯溫是榮辱與共的同船人。
同船,並非同命。
在他的認知中:毛伯溫已是花甲之年,正經的科舉入仕,宦海沉浮數十載,有過失意,也立下過不少功勳,還獲得過朱厚熜專門為他寫就的詩作,憑藉這些榮耀,當事件落幕時還是以活命收場,仍舊能獲得一個晚年的安享,基本的體面不失,他人的尊敬不缺,此樣人生,實屬上乘。
他認為自己跟毛伯溫是截然不同的:有年齡的不同,他還不滿四十歲;有功績的不同,縱使無過,前半生的功績,不足以支撐起他的餘生安泰,何況還是犯錯後的黯然退場;而最大的不同,在於世俗禮法約束下的身份不同,毛伯溫是一個完整的男人,而他不是。
基於以上種種,他認同毛伯溫的艱辛與不易,更堅信自己的處境比毛伯溫更難。
既然生出了困境有輕重之分的認知,想當然的會延衍生出相應的決心也會有大小之分的想法。
高忠相信毛伯溫已經使出了全部的十分力,但他希望毛伯溫能使出十二分力,那樣或許結果能夠變得更好些,比“最好”、“最難”,再好些。
他的念想從未熄滅,他仍想立功,再憑藉功勞更進一步。
抬望星空,漫天繁星爭相閃耀,倍感孤寂。
某個瞬間,高忠的思緒恍惚了。
正常情況下,不會有哪個男人的志向,是成為一名閹人,大多是身不由己、迫於無奈。
男人被閹割之後,身體上缺失了極重要的一個部分,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
隨著這個重要部分的缺失,連帶著精神上也出現了重大缺失,他們變成了另外一類特殊的群體。對於這種特殊,不光是旁人這麼認為,他們自己也是這麼認為。一個正常男人擁有的願景與抱負、肩負的責任與使命,基本上都在那一刀後,斷去了瓜葛,可悲可嘆。
他們一面依附於某個有著卓越地位的人,一面做著只關乎己身今生的盤算,他們只剩下己身和今生了。對於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而言,平平安安地過好這一輩子,是最高的人生追求。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擁有那可望而不可及的風風光光,而風光背後的心酸,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平安也好,風光也罷,往深裡想想,似乎與那些正常人的追求,並無本質上的差別。他們當中的佼佼者,同樣也有供他們展示的舞臺。
司禮監與內閣對柄機要,堪稱“內相”,乃內廷二十四衙門之首,權力不可謂不大,曾出過多位權勢滔天的宦官,令滿朝文武卑躬屈膝。
御馬監既與兵部共執兵柄,堪比“內廷樞府”,又與戶部分理內外財政,實打實的“內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