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子相食(第1/2 頁)
天兗朝,昭仁十六年,深秋十月。
卯時時分,天色將明未明,宣德門前的朱雀大街上,已是一派繁忙景象,沿街的店鋪支起了扇窗,肉包子的香氣在深秋颯爽的空氣中蒸騰,攤販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
今日恰逢三六九朝會,而這朱雀大街,正是各部院郎官、三公九卿上朝的必經之地,被稱為天街,故而每逢朝會,便熱鬧非凡。
在這天子腳下的富貴繁華之都,在深秋的瑟瑟涼意中,有一行五人,穿過熹微的晨光,步伐緩慢地向著宣德門前的青磚甬道走去。
宣德門後,便是高聳巍峨、氣勢恢宏的紅色宮牆。
這五人都穿著分辨不出顏色和質地的破衣爛衫,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與這不知飢寒為何物的燕京城格格不入。
為首的是一位老者,身板瘦得像一根枯樹枝,怕是一陣風都能將他吹折,其餘四個不過是總角之齡的幼童,但同樣面黃肌瘦,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默。
他們在青磚甬道前站定,背對著巍峨的宮牆,直直地跪了下去,正對著那些頭頂烏紗、手執笏板、掌天下民生經濟的國之棟樑。
他們堵在了官員上朝的必經之路上。
一時間,整條街上的攤販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午門前,興奮摻雜著不安,在氤氳的霧氣中發酵。
“老伯,你們這是從哪來啊?”有攤販忍不住問道。
“山南東道,荊州江陵郡。”
“江陵啊,”攤販憐憫地抿了抿嘴角,同情道,“江陵今年大旱呦,顆粒無收。”
“餓死不少人呢,”旁邊餛飩攤子的老闆接話道,“聽說單賑災銀就撥了八百萬兩,還從江南兩道的糧倉調了救濟糧。”
“是啊是啊,當今聖上賢明,愛民如子,看不得老百姓吃苦受罪。”
越來越多的攤販加入了這場對話,歌功頌德,感念聖恩。
跪在那的老者額頭爆起青筋,他攥緊了拳頭,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沒有賑災銀。”他突然開口道。
“什麼?”
“我說,沒有賑災銀,也沒有救濟糧,”老者抬起頭,佈滿紅血絲的眼中迸出憤懣的光,“一分一厘,連一個穀殼都沒有,江陵府,已是餓殍遍地、哀鴻遍野。”
朱雀大街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攤販們面面相覷,一張張臉青白交加,恨不得立時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這話說出來,可是要掉腦袋的。
“都聚在這兒幹什麼?”一隊負責巡城維護治安的軍吏執刀走了過來,銳利的目光逡視眾人,惡聲惡氣道,“身上皮鬆了想挨板子嗎?也不怕衝撞了貴人,都散了。”
攤販作鳥獸狀一鬨而散,只剩下那五個千里跋涉而來的難民,仍跪在青磚甬道前,一動不動。
“怎麼,聽不懂人話嗎?還不給老子滾!”為首的軍吏一臉橫肉,兇悍的目光停在老者臉上,語氣不善。
老者不動,那四個孩子也不動,他們跪在那,腳下生出根,根系綿延千里,直抵千里之外的江陵府。
他們的親人死在了那,再沒有什麼能動搖他們的意志。
“呵,我看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軍吏動了怒,他解下腰間的佩刀,反手重重砍在老者挺拔而單薄的脊背上,儘管隔著厚重的刀鞘,儘管軍吏不過用了四分力氣,但老者仍然重重摔在了地上。
額頭砸到青石磚地上,鮮血淋漓。
“先生!”
四個孩子焦急地圍過去,趕忙將人扶起來,話語間已帶著顫巍巍的哭腔。
“無妨。”
他用髒汙的袖子擦了擦被鮮血糊住的眼睛,勉強撐著不住搖晃的身子,跪回了原地,額間的鮮血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