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制度的大山(第1/2 頁)
不過短短一息,申遠弗收斂了凌厲的攻勢,好像剛才那個疾言厲色的人並不是他。
“你們有沒有想過,江南兩道為何遲遲不肯送救濟糧?”
白玉京還未從剛才的巨大沖擊中回過神來,遲遲沒有開口,賀停雲不忍地看向他,嘆息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明白白玉京的痛苦和掙扎,因為他並非普通的臣子,他是清榮長公主的兒子,他的身上流著澹臺一族的血。
“您的意思是,這同樣跟稅關有關?”
申遠弗倚回靠枕上,半撐著昏沉沉的腦袋:“譚政麟不過是一個三品刺史,哪來的膽量幾次三番抗旨不遵,刻意推諉拖延?不過是因為江南兩道的糧庫裡,同樣空空如也。”
“現行的稅收政策早已千瘡百孔,在徹底崩壞前對其進行修正,或者等被壓榨的百姓忍無可忍奮起反撲,除此之外,別無其它選擇。”
“可若選後一條路,”申遠弗揉了揉宿醉後浮腫的眼皮,半仰著頭望向虛空,聲音飄忽不定,“這天兗王朝,怕是命不久矣。”
這樣忤逆的話,申遠弗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砍頭的。
可眼下並沒有人有心情去揪他話中的錯漏,因為他們很清楚,申遠弗說的是實話。
半垂的眼睫顫了顫,白玉京像是脫離了自我糾纏的繭房,他看向申遠弗,似是下定了決心:“您想讓我們如何做?”
“依然按照你們原計劃行事,只是最終呈到昭仁帝案上的摺子,不能只侷限於表面,我要你痛陳稅收積弊,言明利害,力主重修稅法。”
由表及裡,將事態無限擴大,將朝廷攪個天翻地覆。
白玉京突然想到金陵來信中特意提及過一點,澹臺衍要他上奏參整個江南官場,他原以為這不過是排除異己的政治鬥爭手段。
可澹臺衍遠居金陵,尚能對荊州大小事宜瞭如指掌,金陵稅收存在的問題,他又怎麼可能不知情?
眼下看來,他恐怕跟申遠弗有著同樣的心思,想借這次江陵災情,把這天捅個大窟窿。
真是瘋了。
窗外有年幼無知的孩童跑過,嘴裡唱著當地流行的童謠:
“月芽兒彎彎,烏篷船裡眠;”
“蓮葉兒蓬蓬,天上星河轉;”
……
童聲軟糯,摻雜著不諳世事的稚氣,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苦難尚且一無所知。
白玉京的回憶被拉扯到那日夜裡,張繡兒靠在監獄冰冷的石牆上,痴痴地眺望著窗外的月光。
答案,早已存在於他的心中。
“好,我會照做。”
他就那麼輕易地應了,沒有追問細節和策略,沒有考慮勢必存在的巨大壓力和阻礙,好像對這其中的兇險一無所知。
“一旦踏上此路,便再無退路可迴轉,你可想好?”
白玉京沉默半晌,眼中的青澀和稚嫩一點點褪去,他的眼中倒映著那日清冷的月光。
月光下,是李槐三人嶄新的墳塋,是典史王忠挨家挨戶叩響的房門,是陸聞道千里夾帶進京的萬民書。
“比起我們,天下百姓才是真正的退無可退。”
“說得好,”申遠弗滿意地點點頭,不放心地叮囑道,“你要做好被群起而攻之的心理準備,無論有多大的阻力,都不能退縮分毫。”
“我明白,還請先生教我。”白玉京執拜師禮,長揖到底。
“哎,且慢,”申遠弗攔住他的動作,被酒水浸泡得透亮的眼中似笑非笑,“老夫沒那閒功夫教學生,具體該如何做,你去問澹臺衍,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
“您和六殿下……”
申遠弗屈指敲了他一個暴慄,下手不輕:“不該問的,就別瞎打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