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忌憚(第1/2 頁)
昭仁帝是在仁明殿側殿接見的賀夔,秦絡緋已經在藥力的催化下陷入了短暫的昏睡,整個大殿顯出了不同尋常的寂靜。
此時此刻,寂靜不再只是一種氛圍的形容詞,而是如有實質一般,附著在牆壁和房梁之上,將整座大殿拖拽進沉沉的黑暗中。
明明天色即將放亮,那種若隱若現的透光感卻與仁明殿無緣。
它彷彿被單獨遺棄在了某個時間角落,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殿中人。
賀夔直到剛才,才從孟祀禮嘴中知曉了前因後果,無論他心中做何設想,但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
他抬頭看了眼昭仁帝疲憊的神色,建言道:“臣瞧陛下臉色不好,不如先回延福宮休息,等臣初步調查結束之後,再向陛下彙報。”
昭仁帝緩緩睜開半闔著的眼,佈滿紅血絲的眼底顯出幾分殺戮染就的狠戾,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賀夔,面無表情。
“你打算從何處查起?”
賀夔不假思索道:“先調查曾接觸過此藥的所有人等,若有必要,臣會親自去一趟金陵。”
“你覺得杜嵩會有這個膽子嗎?或者說,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昭仁帝這句話,明顯意有所指,摘清杜嵩,便意味著要將其他人拖下水。
賀夔假裝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而是繼續不動聲色道:“臣與江南織造局統領接觸不多,故而不敢妄下斷言,一切定論須得調查之後才能得出。”
昭仁帝的視線緩和了幾分,他收回審視的目光,繼續半闔上眼,似乎被賀夔說服了。
“你覺得此事,會與衍兒有關嗎?”
平地驚雷。
此話既然問出口,就說明昭仁帝心底的疑慮已然深種。
沒有帝王會輕易懷疑自己的兒子,即便有所懷疑,也只能深埋心底,輕易不可對人言。
因為不會有人比帝王更加清楚,一個遭受質疑皇子,意味著什麼。
孟祀禮悄悄向後退了一步,頭垂得更低,恨不得關掉耳朵,不再聽接下來的談話。
沒有人知道昭仁帝究竟只是隨口一問,還是真的想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而若賀夔料錯了聖心所向,應對失宜,那他便會招惹昭仁帝的猜忌。
而帝王的猜忌一旦有了開端,便會無意識地3透過各種渠道試探、驗證,從而徹底將猜忌做實。
但凡今日換一個臣子站在此處,那無論如何作答,都只會落一個兩面不討好的下場。
如果他替澹臺衍說話,就難免有結黨營私之嫌;可若他對澹臺衍落井下石,同樣有結黨營私、排除異己之嫌。
多說多錯,不說,也還是錯。
但賀夔不同,他對六皇子澹臺衍的態度從未變過。
即便在當初澹臺衍被下旨驅逐燕京、幽禁金陵時,賀夔也曾多次上書反對。
所有人都說賀夔是忠臣,永遠無條件效忠於昭仁帝,甚至有人攻擊他愚忠。
唯獨在這件事上,他站在了與昭仁帝對立的陣營。
但賀夔的忠心卻並未因此遭到質疑,反倒令昭仁帝對他愈發信任。
一個只知阿諛奉承、曲媚逢迎的臣子,不是忠臣,而是佞臣。
昭仁帝清楚賀夔所有建言的出發點,並非出於對他一人的忠心,準確地說,是出於對澹臺皇室,或者天兗王朝的忠心。
這才是他如此重用賀夔的原因。
所以宮中后妃沾染阿芙蓉,這樣天大的醜事,他只會找賀夔商量,因為他所有的私心皆為公心。
對自己兒子的懷疑,他也只會在賀夔面前表露。
賀夔面上不見半分失措,他依然半垂著眸,沉聲道:“微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