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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叮囑她之後如何去做,便要離去。
阮寧扯著他的襯衣一角,垂著頭不肯走,兩個小小的孩子在清晨冷冽的寒風中,倒像是水粉畫裡快糊掉的兩塊暈色。
林遲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輕輕開口:&ldo;我去並不妥當,你們的家事,撒嬌了沸反盈天,只要外人不在,你爺爺都好應你,我去了,他大概也要對你擺起威嚴。&rdo;
他的衣角暖暖的,那麼好摸,阮寧並不大捨得放手。可是這麼好摸的衣角,她還是鬆了手。
嗨,誰還能陪誰一輩子。
朋友罷了。
林遲輕輕拍了拍阮寧的肩膀,心中暗笑這哥們兒這次是真脆弱了。
阮寧揮揮手,帶著&ldo;壯士一去兮不復還&rdo;的精神頭竄到姥孃家了,擼起袖子準備舌戰群儒。
結果一進門,腿都軟了。
姥孃家被警衛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阮靜阮致各搬了個小板凳,一人坐大門一邊,跟兩尊石獅子似的。她二叔滿院子轉,左邊堂屋只聽見爺爺的粗嗓門。
&ldo;親家,咱們有啥說啥,我認為阮寧這孩子除了你家沒地兒可以去,你就甭藏她了,啥事兒都有個說頭,您慫恿她沒用!&rdo;嗬,這嗓門大的,話說得是沉著,可聽著語氣已經到忍耐的極限了。
阮寧姥娘估計也是怒了,直道:&ldo;親家說話也是好笑,我要是藏了她,我也不在這兒抓心撓肺地哭了。我這輩子只生了仨,這仨也就給我養了這麼一個小冤家,我藏她,我藏她幹嘛呀?!她小舅的事兒本也沒指望您幫忙,畢竟我們從來不是蹭皮揩油的親戚,這些年您瞪眼瞧瞧,只有我貼補暨秋的,沒有她從婆家搬東西到孃家的蠢事!遇到事情誰都慌張,可慌張之後,我們該花錢的花,該救的救,該認命的認命,可這又跟孩子有什麼相關!不知是您糊塗還是我糊塗了!&rdo;
阮寧一聽要掐起來了,一提褲腰帶,一個猛子就往裡屋扎,門口兩尊石獅子直在那兒哎喲,我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瞧見妞妞了。
阮爺爺還是一身逼人挺拔的軍裝,一瞅見小栓,火氣立馬竄到了天靈蓋上。
他指著小孩兒氣得直哆嗦:&ldo;死伢子,你給我跪好嘍!今兒不說出個三四五六,我扒了你的皮!&rdo;
阮寧特實誠,立馬跪了,仰著小臉說:&ldo;我就是想讓你來這兒。&rdo;
阮令本來握著一對保養得烏油潤澤的核桃,這會兒氣得核桃都捏碎了,他指著孩子說:&ldo;不管你是跟誰預謀,我告訴你,你休想!死了你的那條心,你越這樣,我越看不起你舅舅,越不會救他!&rdo;
阮寧姥姥氣得血壓往上升:&ldo;阮寧,你跟你爺爺說清楚了,是不是我們家指使你離家出走要挾他!&rdo;
阮寧犟著頭,嗤笑:&ldo;跟姥姥沒關係,姥姥怕什麼,我就是要要挾他!&rdo;
&ldo;我就問你為什麼這麼幹!&rdo;阮令恨極了,一巴掌扇到了小孩兒臉上,五個指印瞬間浮現在那張有些髒黑的小臉上。她忐忑了好幾天,這一巴掌落了地,反而安了心。
阮令被自己的巴掌震得手麻,可是看著那張沾滿了灰塵和恐懼的小臉,卻瞬間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相親時,瞧見的阮寧奶奶。沒有見過生人的女孩子,剛從田裡扛著鋤頭回來。驀然瞧見家中多了一個年輕人,茫然無措,不知是要放下鋤頭,還是擦去臉上的灰塵和對未知的恐懼。
妻子的模樣,他時常夢見。
他竟打了妻子的孫女兒。
阮令難受極了,轉身喘著粗氣不說話,他說:&ldo;你遲早氣死我便一了百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