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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戶人家的兩位主人坐在一起,正抱著一個嬰兒襁褓涕泗橫流。
他從兩人之間擠進去,飄到了嬰兒的頭頂上方,這一眼卻嚇得夠嗆。
那個孩子明明是嬰兒模樣,身上的毛髮卻都是白色的,眉毛都稀疏不可見。
兀自痛苦的兩位主人家沒有注意到他,男主人抱著哭得幾欲昏厥的妻子和熟睡的孩子,痛苦道:「不能留了,村長已經定下最後的期限,如果三日後我們還沒有動作,這孩子會給村子帶來天罰。」
女人哭道:「哪裡有天罰!如果有天罰就罰我吧!求求老天爺,放過我們的孩子啊!」
女人最後哭暈過去,男人將她放平在床上,自己則坐在窗下沉思。
他的眼中蓄著淚,開啟窗,時不時輕抹一把臉,抬頭看向窗外。
湛藍的天空積了幾朵白雲,沉甸甸的,陽光無法透過它們漏向這個小村莊。
不一會,熟睡的孩子醒了,開始哭叫。男人怕驚醒女人,連忙走過去抱起孩子,輕輕地搖哄著。
哄著哄著,一滴鹹鹹的眼淚掉到孩子稚嫩的臉龐上,嬰兒因此止住了哭聲,愣愣地看著男人眼中接二連三地掉下淚水。
他伸出小手,摸上男人的側臉。男人渾身一僵,再也忍不住,額頭緊緊貼在幼子的臉頰上,用盡全力抑制住喉間的哭聲。
壓抑得令人心痛。
小靈光不懂喜怒,他從來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可看到這樣的情景在眼前上演,他竟然前所未有地體會到了一陣哀傷。
甚至快要和男人一道留下淚來。
可他到底只是一團靈光,流淚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將嬰孩放回搖籃裡,七尺男兒雙膝一軟,跪到在小小的搖籃旁邊。
他的雙手交握於胸前,既像禱告,又像在請求誰的原諒。
那個孩子到底還是被村人施以天罰,直接埋葬進一團厚厚的黃土中。
哪怕葬進去時,他還在放聲大哭。
女人瘋了,男人淪落成一個終日酗酒的醉鬼。他半月後再去看時,女人正抱著家裡的枕頭,低聲哼唱哄孩子入睡的童謠。男人則握著一個空空的酒碗,仰躺在桌子上,對著天花板露出痴笑。
自這之後,世道就變了。歡聲笑語漸漸被怨聲載道取締,其樂融融逐漸轉變為各種各樣的爭吵。
驀然一天,他猛然發現,這個平和寧靜的小村落,開始滋生處可怖的怨念與惡意。
先是許多喜歡新奇熱愛冒險的年輕人,扛著稀奇古怪的傢伙式兒,信誓旦旦說要去外面闖出一番天地,沒過多久,各個灰頭土臉,鎩羽而歸。
他們抱怨這地方太過古怪,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去,只能在方圓幾百里內兜圈子。
繼而是眾多新婚燕爾的夫妻,抱著他們剛剛出生的幼子痛哭流涕,哭訴剛墜地的孩子竟患了遭天譴的怪病。
他們怨怪孩子受了天譴,也怪自己生下這樣不詳的嬰兒,然後親手將孩子送進土裡。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埋葬幼子似乎成了這裡約定俗成的習慣。
最後則是一些老人,因為後代越來越少,他們不得不撐著衰老的身體辛勤勞作,每天都生活在無比的怨念中。
小靈光開始放棄在人類之間遊蕩。他躲到主神曾經最喜歡待的地方,卻悲哀地發現,曾經鳥語花香草木蔥蘢的仙境,已經變成了只存一些枯木的荒地。
不止草木,就連他的身體,都在越發猖獗的咒怨中江河日下,本來乳白色的靈光越發淺淡,他已經無法在湖面上看見自己的倒影。
小靈光怕極了,他不敢出去,不敢面對村民們猙獰的面孔,也不敢看到主神留下的人間仙境變成這副模樣。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