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技傍身 不會抓妖(第1/3 頁)
老蔡年逾三十,雖作書生打扮,左臉頰上卻有一道長約盈尺的刀靶,這一臉兇徒之相來自於一件不堪回首的昔日恨事,當時他還是翩翩俊朗少年,家中略殷實,父母攢下餘錢就有了供他去讀書的念頭,將來科舉中第光宗耀祖何其美也。然而仕途經濟這條路向來吃天賦,蔡家人祖宗八輩都是升井小民,家中唯一的藏書就是家譜,哪裡懂這個,思來想去只好去求教一位算命先生,以為命格好的讀書也就好。那算命先生哪敢對人父母說你兒子沒出息,將來次次落榜乘早死心,自然是盡挑好話,說些什麼印堂飽滿,作官好前途把人家忽悠了一通。
這樣老蔡當年就去私塾胡混了幾年,學問馬馬虎虎,倒養成了風流性子,只要一有閒錢就去光顧勾欄,與妓子纏綿,呤唱些狗屁不通的爛詩歪曲,妓子奉承話將他捧得漸漸輕狂以柳永自居,人言樂極生悲,又一次過年有了一筆閒錢,與城中大戶公子為了一個小清官爭風吃醋,那公子哥豈會好脾氣,當場抄起瓷碗,扣破碗口朝他臉上划來,這一幕是老蔡整整十年久久夜不能寐的夢魘,多少次深夜驚醒長嘯嚎啕,摧心剖肝的悔恨,他的臉就此破了相,大明官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科舉功名及第者以國字臉為佳,臉長的太醜有礙朝廷體面觀瞻,老蔡這不止是醜,而是一臉兇徒之相,連先生也都勸他斷了科考的念頭,及早另尋出路。
蔡家夫婦是傷心欲絕,怨起當年那個算命先生,上門興師問罪,算命先生唯恐叫這對夫婦激怒之下當場打砸了招牌,無奈之下就說願收此子為徒,傳之算命秘術,這也是一門謀生手段,事已至此蔡家夫婦沒奈何便答應下了。
那些年他年輕氣盛,時不時在友人跟前放話要報仇,這些話傳入當事大戶的家主耳中,那老爺尋思嫣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就尋個當地破落戶,每日勾引當時還處世未深的老蔡去賭場玩,不過一個來月居然欠下了一筆高利鉅債,父母變賣祖業依舊不足以還清,不堪青皮地痞每日催債,打砸傢什,絕望之下雙雙上吊自盡。老蔡這廝卻是男兒大豆腐,只顧得連夜逃出城。那大戶以為這樣的傻小子孤身出走,或遇歹人誆騙賣為奴身,或凍死餓死在路邊,也就沒有再去理會。
一晃十餘載,醉夢憶從頭,昔日那個懦弱少年已成了不惑酒鬼,所謂一技傍身荒年不愁,師門傳下的那一手算命方術,憑他在私塾幾年練就的背書功夫實難自棄,有了這營生,便在香河這個地方安頓下來,漸漸打響名號,渾渾噩噩居然還不算差。只是偶爾往事腦海裡一閃便心如刀絞,痛不欲生,熬不住時只有買醉自憐,酒杯中作無憂神仙。如此居然很有幾分世外高人的形狀,城內群黎路見此奇,不免莫測高深,算命的生意反倒愈加興旺了。
“幸而,餓死,幸而,餓死。”空腹飲酒,格外醉人,老蔡喝下東虜破城前就藏下的這壺酒,最後一滴,不,還有半滴,他伸出舌頭在瓶口舔了舔,得意起來:“所謂寧餓死,不能不吃酒啊。”
言罷狂笑不止,待要從椅子上托起身子,手肘從椅柄上滑落,後背猛撞椅靠,這一擊不輕,乃至於岔了氣,連聲不停的咳嗽著,痛苦之色浮上臉頰,漸漸凝固,故作的強顏歡笑終難自欺,此刻他只感世間一切皆索然寡味,眼中盡是悔恨,恨他的仇人,更恨他自己。
“早知如此,就該去報仇的,那樣死的倒也英雄,呵哈哈哈。”老蔡噙淚又狂笑不已,後腦勺狠敲椅靠,發出似鼓點的響動。
這時眼前一花,門外一道光從門縫透入,正好掠過他那滄桑不羈的臉頰。老蔡微微一呆,以為是後腦勺撞出金星,忽而眼花了,一瞥窗子,撻定這光影婆娑必有人正往這邊步來,不禁稀罕難道是房東嗎,不對,現如今城內瘟疫橫行,各家無不深入淺出,四個月房錢就那麼一錢銀子,居然涉險跑這趟可謂不值也。再說夜晚來討錢也不成理,最近糧價又高了四成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