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第1/3 頁)
莫鈺早已不記得自己生於哪家哪戶,只隱約印象家中的村子立於淮水河畔,而自己是家中最小的一個。年幼無力的他於貧瘠的家中無疑是個多餘的負累,偏又生來體弱,連拱手白增都無人問津。
直至有一天,一個黛衣的男人自村中策馬路過,親眼見正在河畔嬉玩的他用左手以迅捷的速度捉起池中一條條青魚,矢無虛拾。於是默了片刻,對他的父母丟出一錠金。
那是那座小村裡販賣孩童以來價值最高的一筆生意。
父母不捨之餘,更多的是感嘆他可跟得一個&ldo;好&rdo;金主。只要忠厚安穩,想來餘生的生活都不必再被貧乏飽腹所憂,足可安虞此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才是自己墜入地獄的開始。
莫鈺不知該如何形容那個地方,他甚至不知那是什麼地方。只記得那裡的人都稱其為暗廠。當他隨著那些同他一斑的孩子一起被驅下馬車,從此日光變成了最奢侈的美夢。不分晝夜的黑與暗無天日的擊打、訓斥充斥了生活的全部。無數被買來的孩童盤踞於此,在各種攻襲廝殺的訓練中逐漸磨滅了人性,泯滅了道德的認知,直到被淬鍊成無情的武器。
每隔幾日,廠內便會有新的孩童被送進來,亦有無數受不住打壓的孩童被無情淘汰掉。無人能知那些被送走的孩子是何下場,但那些一次次敞開的廠門及門外的亮光,更像是黑暗背後所隱露的秘密洞口,將人墜進更深的黑暗中去。
在暗廠,他們這些命如草芥的孩童是沒有名字的,唯一有的只有一個虛無的代號。他是那裡第七十一個孩子,故名&ldo;七十一&rdo;。從此再無自己所屬的本名,有的只餘這代號般千篇一律的順服與忠誠。
然後,便是訓練,日復一日的訓練‐‐訓練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殺手。暴戾無常的教官有無數方法懲罰心存異動的孩子,不僅僅是下場慘澹。他們共寢共食,相互照拂,相互看守,如有人叛,則共受清洗,既是戰友也是敵人,沒有人敢輕信他人,亦無人敢貿然出逃。
直到有一天,一個年紀稍長的少年立於眾人面前,鄭重其事地道:&ldo;我們逃吧!&rdo;
那是十二,眾孩童中武功筋骨皆是最強的一個。傳說他自幼年起便被送於此地,至今已有數年。長久不見光的面板已蒼白得微透青色,面容卻堅毅決絕不卑不亢。
&ldo;待在這裡,我們還要想牲口一樣,被他們控制到什麼時候?&rdo;那一次的十二卻意外說服了眾人,赴死般的孤注一擲,&ldo;左右都是死,不如試一試!&rdo;
這些個朝夕相處卻日夜地方的孩子首次放下了往日的戒備,奔赴共同的目標‐‐逃。
然而數百個孩子共逃,何其容易?
莫鈺猶記得,那是他此生見過的最美的傍晚。
長久的不見日光,連浸了雪水的濘土入鼻都是異常清新的。數九寒天,遠山雪峰銀亮浩瀚,紅霞漫若火卷,遮蓋了空氣裡蔓延的血氣。
他不知道那一天有多少孩子被捉住,亦或有多少人死去,更多的是在奔逃中失散。死裡逃生躲躲停停,最終只餘下他與十二兩人。
整整三天,他們蟄伏於雪山的枯洞,以雪水岩土為食,同灰蛇栗鼠相伴。他們互相交替著守護對方入眠,即便如此也萬分不敢深睡,生怕就此再也不會醒來。
偶爾自狹窄的石縫中透出目光,總能見到暴躁粗戾的教官徘徊於周,一寸寸搜尋遺落在外的孩奴,絲毫不曾懈怠。有時他還可見一個一襲紫衣的男人,於不遠處指揮眾人。那一身名貴簡潔的衣飾異於暗廠所有人。可惜從未看清過面龐,唯一僅記的只有腰間刻了鸞鳥的佩玉,雪一般的瑩潔通透。
到了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