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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梢眼角,是歷盡災劫後不動聲色的沉凝。
他像是覺出什麼一般,一邊與人說話,一邊抬頭往這個方向掃過。
她看到了一雙完美之極的清亮眼眸,明如寶珠,靜若深潭,困惑般在她附近的人群間逡巡。
她慌忙將自己的臉龐藏到楓葉間,但轉頭又自嘲而笑。
他曾說,他將在雙目復明後為她學繪畫,描摹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愁;可他終究連她的模樣都沒看到過。
她便是此刻站到了他面前,只要她不開口,他都未必認得出她。
那雙眼眸果然又收了回去,安靜地投注在正向他回話的老農身上。
他的身畔,立著錦王妃慕容雪,卻比四年多年更加俊美端莊,懷抱小世子凝望夫婿時,更多了幾分屬於母親和妻子的溫婉嫻雅。
小世子,小世子……
歡顏忽然之間渾身顫抖,忍不住向前面走了兩步,仔細凝望著那個小男孩。
那男孩脖間掛著嵌珠鑲寶的一把金鎖,身著寶藍色的小小錦袍,愈發把那小小面龐襯得粉雕玉琢,精緻可愛。
他正玩著金鎖上垂著的小鈴鐺,聽著那丁鈴鈴、丁鈴鈴的響聲,小嘴巴便咧開,笑出一對酒窩,一時卻分不出像歡顏多些,還是像許知言多些。
忽而抬頭,烏溜溜的黑眼睛轉動著,不知怎麼就對上了歡顏的目光。
他再不玩鈴鐺了,小手不知不覺地垂了下來,怔怔地斂了笑容,迷惑地看向她的方向。
在看她嗎?抑或,只在看楓樹?
歡顏想對他笑笑,可不知怎地,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怎麼也忍不住,簌簌地直往下落,只得用帕子死死掩住唇,才能堵住快要溢位來的嗚咽。
夏輕凰跟在她身後,急急地扯她道:&ldo;太子妃,時候不早了,只怕太子已經在茶樓等我們了,咱們快回去吧!&rdo;
歡顏凝噎良久,才啞聲道:&ldo;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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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好……&rdo;
遠處的許知言全身都僵住。
他倉皇地抬頭,按自己十餘年失明形成的習慣,努力地去傾聽,目光卻完全跟不上他的聽力,無能為力地在包圍著他的人群裡四處打量,卻不知該往哪裡尋覓。
是他聽錯了嗎?
真是他聽錯了嗎?
他為什麼……在如此喧鬧如此嘈雜的聲音裡,忽然聽到了那個思念了多少年的聲音?
雖然,如此的微弱和遙遠……
這些年來,他有過無數次的幻覺,覺得歡顏回來了。
他只要喚一聲,她就會應他;他只要一伸手,她就會握住他。
他雖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她能在他耳邊低低笑語,她會在他懷中委屈哭泣……
剛剛曾忽然心悸,留意尋覓卻並無所得,讓他斷定他只是幻覺。
這麼多年來無數次幻覺中的一次而已。
他已習慣。
可剛那一聲凝在哽咽裡的&ldo;好&rdo;字,也是幻覺嗎?
眼前全都是人,遠處也全都是人,他分不出她會是其中的哪一個。
他們愛得那麼久,那麼深,可他……根本沒見過她!
身後的小世子忽然扯他的衣服,說道:&ldo;父王,父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