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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說完這些話,帳篷裡是好一陣的沉默,唯一能聽到的,就是姜黎粗重的喘氣聲。她還沒緩過勁來,那口氣險些沒了,這會兒少不得要多喘幾口。
沈翼大約也意識到了自己才剛過于敏感激動,伙房裡明明是三個人,他看到的偏偏只有姜黎和周長喜。他閉氣片刻,聲口舒緩下來,對阿香說:&ldo;放到案上,出去吧。&rdo;
&ldo;誒。&rdo;阿香應一聲,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把手裡的灰陶砂鍋放到案上。砂鍋裡放著一把小勺子,能舀魚湯吃。雖三條小寸魚沒多少肉,她還是從袖子裡掏出把筷子來,擺在砂鍋邊側沿口上,再小著動作退出帳篷去。
姜黎這會兒還坐在地上,後背抵靠著床榻,滿面無力。總算是把氣喘順了,可剛才的景象在腦子裡卻揮不去。她低著頭,不做可憐的樣子,也沒有眼淚可流。只覺滿心滿肺的無力,抬不起胳膊立不起腿,人生無望。
沈翼忽而過去俯身抱起她,把她抱到案邊放去蒲團上。自己而後坐下,捏起湯勺一口一口地吃魚湯。吃了大半,又拿起筷子把魚肉挑了乾淨。最後,砂鍋裡剩下的只有些細碎的魚骨刺。
他擱下筷子,可聽得筷子落在砂鍋沿口上的一聲悶響。心裡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兒,想認錯挽回,卻始終找不到能說出口的話。他和姜黎的關係不一般,是以什麼事做起來都顯得不能自然。倘或他們只是小兩口,這會兒擺出的樣子必然是死皮賴臉,非得讓她原諒自己消了生氣不可。可是,他們不是。哪怕連一個簡單的擁抱,現在做起來都顯得十分違和。他即便能再度像從前那番不要臉,可她是不會接受的。即便嘴上能說無礙,那也是依著奴才的身份說的,沒多大意義。
所以,沈翼雖萬般自悔,卻什麼也沒說。口齒間還有小寸魚的香味殘留,一直提醒他,他這回確實是混帳到家。
姜黎坐在蒲團上,眼睛直勾勾地只盯著砂鍋瞧。瞧著他吃完了,自伸手上去端起砂鍋,拿了筷子勺子,起身出帳篷。她還有些腿軟,走路的時候步子生晃,在走到門邊的時候,停了停腳下的步子,出聲道:&ldo;我今晚能不過來伺候麼?&rdo;
聽得她這話,沈翼心不自覺往下一沉。他抬目看她的背影,好半晌應了聲,&ldo;好。&rdo;覺得這話語甚幹,又說了句:&ldo;等你想過來的時候,再過來。&rdo;
&ldo;謝將軍體諒。&rdo;姜黎打起帳門出帳篷,轉頭往西看一眼,夕陽的霞光染紅了半邊天。血色的蒼茫,把眸子也染得發紅起來。
姜黎把砂鍋送回伙房,阿香這會兒還等在裡頭。瞧她來了,趕忙慌地撲上來,抓了她的胳膊問她:&ldo;怎麼樣?&rdo;
姜黎撇開她,把砂鍋往案臺上放下來,轉身出了帳篷。阿香便跟在她身後,追著她問:&ldo;到底怎麼樣?&rdo;
姜黎不想說話,不能任性地說再也不想伺候他了,也不想違心地說過去了,虛驚一場。她徑直去到印霞河邊,撿起河岸上的小石子往河水裡丟。丟的力氣大,砸起一個一個水花,很明顯是在發洩了。她丟完了,又去踹那棵歪柳樹,一腳一腳地下狠力。
阿香在旁邊看了一氣,直摸腦門‐‐你要說這原是個千金小姐誰信喲,明顯就是個野小子。她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忽也上去踹那柳樹,嘴裡說:&ldo;踢死他!戴綠帽子上癮了嘿,給自己找著綠帽子戴!沒有的事兒,偏鬧出個一二三來!&rdo;
姜黎踹累了,心裡的不痛快就減了許多。她吁吁喘氣,看著阿香問:&ldo;你說誰呢?&rdo;
&ldo;這柳樹啊。&rdo;阿香看著她,&ldo;也是沈將軍,頭上一樣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