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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住持臉上是一副慈悲的笑模樣,像尊彌勒佛,緩聲問他,&ldo;施主因何而來?&rdo;
談笑得體回道,&ldo;早有聽聞貴寺香火鼎盛、傳承深厚,這次有幸隨祖母前來造訪,也跟著敬佛祖兩炷香,聊表心意。&rdo;
老住持卻擺首,仍笑眯眯道,&ldo;施主內裡戾氣太重,恐怕入不了輪迴。&rdo;
談笑愣住,以為是老僧道行高深,看出了自己的虛偽皮相,便按下了肚裡待要說出口的那些恭維之詞,沉默了下來。
住持法師見他不語,又道,&ldo;君子相交,隨方就圓,無處不自在。要能了生,才能了死。&rdo;
談笑當他是在勸自己珍重性命,面上笑著道了謝,心下卻是空空,並無波瀾。如此輕巧的三言兩語解不開他的心結,至多不過是一道善意的寬慰。
他雙手合十,告了辭離開,身後老僧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仍笑而不語,諱莫如深。
他的話,說給有緣人聽,該懂的人自然會懂。
此後一年裡,風生時不時地就要去琢磨這老禿驢說的話。他總覺那住持法師的一番話其實是對他說的,但奈何他當時沒有自主行動的權利,所以也不能直接向本人求證。
老和尚的話無非是告訴他,存在即合理,要他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求得一夕,便是一夕。
道理說得通透,卻哪有這麼好做?
風生自嘲一哂,把那舍利子和佛珠全壓了箱底。
再戴上時,是遇見朱菁之後。
在那個春風沉醉的夜晚,埋著頭笑的女孩問他叫什麼名字,他竟不想說自己是談笑,信口便道,&ldo;風生。&rdo;
談笑風生的風生。
他生於微末,卻也想知道,倘若是真實的那個自己,是否真的能有人認識?
……
他曾躲在別人的軀殼裡,和她共賞一場雪。
在太和殿外,他其實很想看看她的臉,但是不能。因為那天去故宮的人是談笑,不是他。在不屬於他掌控的時間裡,他什麼都做不了,即便是望她一眼,也是不能。
她在給他打的電話裡問他有沒有女朋友,試探著向他表白。那時他的手頓在剛泡的熱咖啡上,被水蒸氣燙得發了紅,才起身去沖了涼水,回來告訴她,沒聽清她剛說的話。
那是假話。
沒想到這個女孩非但沒有讓他最初的一時衝動以失敗告終,還給他帶來了意外之喜。
她記得住他,認得出他,還喜歡上他。
天知道她送他桂花酒的那個晚上,他有多想親她。
但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連一個完整的人都不是。
他是現代社會裡的隱形人口,所有的證件上都整齊劃一地寫著談笑的名字,只能頂著別人的皮囊過活。
他是生活在虛假軀殼下的囚徒,和朱菁每分每秒的會見都是在限時奔跑。第二人格是原生的一座無形牢籠,判他緩期死刑,只待有朝一日如約執行。
談笑想死,沒人攔得住。他死了,風生就是陪葬。
這其中的含義,朱菁應該明白。
他看著對面因為接受資訊太多而顯得有些緊張混亂的女孩,耐心地等她理清了思緒,見她面上還是難掩震驚地道,&ldo;你是說……談笑有抑鬱症,已經誘發了精神分裂,而且還是……&rdo;
&ldo;‐‐雙重人格。&rdo;風生和她異口同聲地說。說罷,他臉上又浮起三分雅痞的笑,低聲問道,&ldo;現在,你還說你喜歡我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