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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呀。
這是生命。
脆弱而美好。
所有的溫情最終都會獲得善意得而回報。
這是在他面前,第二次,謝柯有了想笑微笑的慾望。
他的目光望著外面,長久站立。
隔著逼仄的洞穴遙望花海,星夜之下,花海靜謐無聲,淡淡花香溫柔歲月‐‐溫柔了那些記憶裡的屈辱和掙扎,不甘和眼淚。
溫柔了那個脆弱敏感的、故作冷漠的、常常會很難過的自己。
曾經以殺止殺,雨夜屠山。
如今天青海闊,晚風徐來。
之後,他看到了日出。
晨光初照,霞光布滿了整片天空,赤紅、淡紫、金粉、淺黃,一層一層暈染,如潑開的胭脂盒。
萬物尚在沉睡,世界空空蕩蕩。
他抬眼,看到漫天觸手可及的朝霞時,情不自禁怔愣了。
紅日初升,摧枯拉朽的艷麗,美得驚心動魄。
鳳凰看人間,往往是以他的視角,嗓音淡淡:&ldo;真漂亮。&rdo;
謝柯也笑了,在明媚霞光裡,乾淨而澄透。
他伸出手,光線從指縫間穿過。
這風景太過美好,讓他覺得,這人間,好像也並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糟糕。
晨光漸收,謝柯對鳳凰說:&ldo;其實不算漂亮,不敵我第一次見你時。&rdo;
鳳凰想了會兒他口中的&ldo;第一次見&rdo;,道:&ldo;我涅槃之時?&rdo;
謝柯點頭:&ldo;對,你涅槃,也是在不周山,八十一重業火,燒了很久。&rdo;
鳳凰也不知為何,微笑起來:&ldo;是嗎。&rdo;
謝柯捕捉到他話語裡的笑意,心像是從泥淖中掙扎出來,變得輕盈而柔和,初凝的露水潮濕,貼近泥土的風吹過鬢邊,吹起他長長的頭髮。
他偏頭,唇角勾起。
他終於洗盡了內心的殺伐煞氣,修為更進一層,但隨著對御火之道的繼續鑽研,他又卡在了一個瓶頸期。突破口毫無線索,也問過鳳凰,但沒有得出答案。
鳳凰只說:&ldo;這該是你的心魔。&rdo;
心魔麼?
修士的心魔大多由殺戮引起的,或是死者的愧疚,或是對報應的恐懼。
謝柯曾想,他的心魔會是什麼,會不會是幼年時餓昏頭後咬下自己手臂的記憶,會不會是不周山被他屠殺死去的蛇族怨恨的眼神。
猜想了很多,但都不是答案。
一個雨夜裡,他閉目修行,漸漸的,有了和以前都不一樣的感覺。像是身處在一副畫中,一點一點,水墨盪開,模糊所有痕跡。
包括自身的存在。
他在幻境裡,睜開眼。
腳步踩在一方青草之上,眼前是一片銀河星海,廣闊無垠。
密密麻麻的星子繪成了紫藍色的河。
天幕深藍,盡頭銀光浩瀚。
他看到了自己,穿著破爛的灰色衣服,蹲在草地上,手臂瘦小得跟柴棍一樣,布滿了傷痕。
謝柯慢慢想起了,這是在謝府後山的一片曠野。
八歲那年,他被誣陷偷吃東西,為了逃離毒打,誤打誤撞跑到的這個地方。
今夜是小重天的仲夏夜。
風吹得很慢。
那種如影隨形的飢餓感和疲憊感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回憶。
現在也是這樣。
謝柯看著幼年的自己。
他在痛哭,抱頭在這無盡的長夜。
他在恐懼,恐懼回去之後會面對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