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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在杜夫子為他講經時,問到廢太子蘇晉安與先帝間的往事。杜夫子倡儒尚禮,對先帝殺兄奪位之事一直深以為憾,聽出他對蘇晉安的同情來,自然不失時機的就要替廢太子講幾句話。蘇秉正便也說起,&ldo;先帝臨終前曾與朕說起,他夢見廢太子孤魂野鬼遊蕩在曠野裡,醒來心裡便十分難受。&rdo;杜夫子便道,&ldo;先帝聖仁,陛下該為他彌補憾事。&rdo;
話到了這一步,自然就要提及追封廢太子之事。蘇秉正便也光明正大的訪查蘇秉良的下落,自然有人替他查明,蘇秉良隱姓埋名在深山老林耕種為生,可惜早幾年便已染疾去世,並未留下後代。只有幾件遺物為證。
蘇秉正便將他風光改葬。他秉性乖戾涼薄,真狠起來,對自己也不手軟。直接甩出訊息去,想過繼子嗣給蘇秉良,延續蘇晉安一脈的香火。他只有三個兒子。三郎是皇后所出,斷不可能被過繼,餘下蘇晟與蘇顯,外祖父都是政事堂的黨魁。過繼哪個都有一群人要傷筋動骨,另一群人喜聞樂見。一時朝野震動。
幸而蕭鏑深明大義,沒趁機給高平侯一脈落井下石,極力勸說蘇秉正自宗室子弟中挑選品行忠良仁厚者。
經此一時,高平侯一系終於稍稍消停下去。再無人敢提及盧毅一事。
毓秀宮。
周明艷發狂砸碎了殿內一切陳設。身上紗衣傾頹,髮髻凌亂。忽而在鏡中望見自己的模樣,她踩在斷瓷碎玉間驟然失去力量,扶著雕欄緩緩滑坐在地上。就那麼怔愣了許久。
宮人們不敢近前,卻又不能不近前,互相低語著,推諉著。
那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進周明艷的耳中,越顯的她像個人人厭憎的孤家寡人
她恨蘇秉正‐‐可這恨意也頭一次讓她這麼疲憊。她甚至懷疑自己恨這個男人做什麼,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她。甚至連他們的兒子,他也許都從來沒認真當作&ldo;他們&rdo;的兒子。他的心裡就只有那個該死的老女人和她留下來的野種罷了。
天知道,當她得知盧德音與蘇秉良有私情時,她有多麼的震驚。可震驚的背後,是更強烈的幸災樂禍,她簡直想仰天長笑,指著蘇秉正的鼻子罵,你活該。但其實那個時候她就該絕望了。你看蘇秉正寧肯愛個這麼對他的女人,也不肯愛她。
她只是不甘心罷了。她忍不住就想去揭他的傷疤,教訓他身旁的女人,令他們比她還難過。可她忘了,蘇秉正反手便能將她給的痛楚十倍砸回來,他對她從來都不手軟的。
她總算還不糊塗。知道蘇秉正不動手處置盧毅,顯然是發現了什麼疑點,還不到她能放任自己消沉的時候。
蘇秉正要噁心周明艷,向來是不厭做全套的。這一日下了朝,他便擺駕景明宮,令王夕月陪伴賞春。
已過了上巳節,春水生綠,百花初綻。王夕月本就是香糙美人的定位,她院子自然收拾得尤其宜景宜情,入目葳蕤,風裡都沁著香。她便在庭院裡設了筵席,親自撫琴為蘇秉正助興。
蘇秉正無可無不可。他與後宮諸人素來都沒太多話說,在院子裡聽聽曲子喝喝酒反而更能打發時間。
只是春風燻人慾睡,他喝著酒,神思便漸漸的就飄遠。那琴聲穿花渡水,漸漸就化作紛紛揚揚的梅花雪。他就記起那年阿客在燈下信手撥弦,病骨支離,卻又淡泊平靜。花架上新折的梅花寂靜飄落在她發間、指上。他抬手欲為她拂去,眼前忽而就起了濛濛水霧,沉碧亭如雲間孤島,梅花落的曲子在雲霧間飄散,阿客遠遠的抬眸望他,又似嘆息般垂下頭去。
他腦中便一陣清明。
杯中酒灑,他恍若未覺。王夕月瞧見他身上不對,忙停了絃音,道:&ldo;臣妾換個曲子?&rdo;
蘇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