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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夜抬起手臂,遠遠指著礦區的另一頭。
夜色中,血狼山仍是一片暗紅。礦區另一頭是人無法接近的正在燃燒的山巒,山巒之上也有一座巨大的鐵製鹿頭。鹿頭半陷地面,只露出兩支樹杈般的巨角和上半張臉,雙目嵌的並非紅玉,鹿眼是閉著的。
「那是血狼山的側峰。」朱夜指著鹿頭,「如果你能點燃側峰鹿角上的火,或許能獲得原諒。」
賀蘭碸看著她,不言不語。他已經察覺朱夜會給他們設定難題:前一個是赤手空拳面對許多高辛人的賀蘭金英,他自己則要點燃一個無法靠近的鹿頭。
「不能用火。」朱夜說,「每一任高辛王繼位的儀式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由新任高辛王重新點燃鹿角。高辛族滅族之後,鹿頭再也沒燃燒過。你能做到嗎?」
「我會做到。」賀蘭碸扭頭便走。他離開市鎮,往更深處的山坳裡走去,試圖尋找上側峰的路。
血狼山白日時十分炎熱,夜晚後山坳便陰冷許多。山道上只有寥寥幾盞燈,賀蘭碸一直往前走了許久,發現頭頂落下雨滴。
山坳裡與別處不同,竟長著密密叢叢的大樹。樹葉沒有落盡,又在這春天裡長出許多新葉,漸漸濃密。雨水是從新葉上落下來的,打在賀蘭碸頭臉上,冰涼濕潤。
他此時才發現手中空空。靳岄不在。他連忙回頭去尋,但才轉身,便見身後不遠跟著一個瘦削的人影。
山道燈火在靳岄身後燃燒,火光燒亮了靳岄的輪廓。他小跑追來,但又不敢靠近,在賀蘭碸身後幾步開外停下。
賀蘭碸只覺得胸口是熱燙的,他鬆懈了下來,不用再戒備和警惕這世上不知何時會向他襲來的痛苦。「下雨了。」他向靳岄伸出手。
靳岄握住他的手,笑著說:「巴山夜雨漲秋池。」
賀蘭碸:「什麼?」
靳岄:「山裡夜間常下雨,但有些也不是雨,不過是夜露凝結,從葉上落下來罷了。」這回是他牽著賀蘭碸的手往前走,小徑不平坦,凹凸起伏,細小的雨滴仍不停落下。「先前朱夜說血狼山東邊可以耕種,我還以為她說錯了。但若是山坳中夜夜下雨,土地濕潤,便有耕種可能……」
他說的全是與此時此地無關之事。賀蘭碸喜歡聽他說話,他說大瑀的田地,說綠遍山原白滿川,說暮煙如雨雨如煙。起初或許只是一時之言,但現在不同了,賀蘭碸知道,他是真的捨不得靳岄,捨不得他走。
靳岄曾見過的所有景色,他也想一一遍歷。
「但大瑀沒有血狼山這樣的奇特山巒。」靳岄說,「終年燃火不熄,這煤就沒有燒完的一天麼?……你在聽我說話麼?」
「聽著。」賀蘭碸說,「也在想事情。」
「想什麼?」
「想你怎麼一天比一天多話。」賀蘭碸說,「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講。」
「……看你想聽我才多說的!」
山道迤邐,兩人手牽手往前走。側峰的鹿頭隱隱的就在前頭,被幾縷雲霧纏著。
「側峰上得去?」嶽蓮樓問朱夜。
兩人一手一個酒埕子,靠在酒鋪外頭的鐵鹿頭上。
「上不去的。」朱夜笑道,「血狼山的煤火一年比一年大,幾十年前可以上,但現在路已經被阻斷了。那條道已經燒了十幾年,就連飛鳥也不能從天空經過,何況人?」
嶽蓮樓點頭:「你這女子啊,相當壞。」
「總要給點兒考驗。」朱夜低聲說,「考驗他們,也讓高辛人重新接受他們。」
「我以為你一直對他們兄弟倆不滿意。這麼多年也沒想著給高辛人報個仇什麼的。」
「賀蘭野沒有跟他倆說實話。」朱夜哼了聲,「高辛王的後人不知道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