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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子達在小床上側身躺下，嘴裡嘟囔著：&ldo;兒子，就咱爺兒倆過，兒子……&rdo;他緊緊地摟著大碾子睡著了。

姜家，姜佑生亦緊緊地摟著妻子睡著了。他的手上纏著繃帶，在一束月光中顯得白得刺眼。

賀子達緊摟著大碾子。

姜佑生緊摟著楚風屏。

賀、姜兩家人帶著靈魂中苦艾的、深切的、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睡著了。

第二日黎明，一聲悠長的軍號揭開夜靄。

小床上，賀子達睜開眼睛。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聆耳細聽……他躍下床，直奔樓頂平臺……

果然，是老號長謝石榴回來了。軍營中，萬號合鳴。

老號長放下手中軍號，回過頭來。賀子達站在謝身後兩步遠的地方，兩個人什麼也不說，只是由衷地微笑著，久久地看著對方。

賀子達：&ldo;一聽，就知道是你吹的號。&rdo;

謝石榴：&ldo;一吹，就知道你會猜出誰回來了。&rdo;

賀子達：&ldo;怎麼樣，家裡人還好嗎？&rdo;

謝石榴臉上陰下來：&ldo;爹媽、老婆，我那個十四歲的老婆，在紅軍長徵的當年，就讓白狗子殺了。&rdo;

賀子達：&ldo;……我們一起過吧，正好三條光棍。&rdo;

謝石榴：&ldo;我還領來個人。&rdo;

賀子達：&ldo;噢？&rdo;

謝石榴拄著拐朝樓下走。賀子達跟在後面。他們進了謝石榴原來住的小屋，屋裡站起個湖南農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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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看了賀子達一眼，便深深埋下頭。

謝石榴說道：&ldo;這是我妹子，謝石娥，我走時她才三歲。多虧了鄉親掩護，她才保住一條性命。&rdo;

&ldo;歡迎歡迎。&rdo;賀子達上前欲與謝石娥握手，石娥不懂此禮，羞得滿面通紅。賀子達伸著兩隻大手，十分尷尬。

謝石榴：&ldo;伢子，你不嫌我給你找麻煩吧？&rdo;

&ldo;老號長，你這是在打我的臉！&rdo;

&ldo;我欠自家親人太多太多了，就把她從鄉下領出來，想在這城裡給她找點兒活幹。&rdo;

&ldo;哪也別去，就在這兒，正好給咱們帶著小碾子！對，小碾子這下用不著去兵團保育院了，太好了，來得正巧！&rdo;賀子達越說越高興，&ldo;來來來，石娥就住這兒，老號長你另找一間，這洋樓這麼多房子空著也是空著。&rdo;

&ldo;哪也別去，就在這兒，正好給咱們帶著小碾子！對，小碾子這下用不著去兵團保育院了，太好了，來得正巧！&rdo;賀子達越說越高興，&ldo;來來來，石娥就住這兒，老號長你另找一間，這洋樓這麼多房子空著也是空著。&rdo;

謝石榴對其妹說道：&ldo;石娥妹子，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賀伢子，大號賀子達。我是你哥，他也是你哥，你什麼都不要見外，自自在在、舒舒服服地過，只要你過得高興，我才踏實些，才覺得多少對地下的爹媽，是個交代……&rdo;謝石榴說著有些心酸。

賀子達趕忙打斷謝石榴，抱住謝的肩膀，對石娥說：&ldo;我們這些人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親，你要是見外，就等於罵我，等於罵革命，等於罵共產黨！懂嗎？&rdo;石娥惶恐地點頭，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