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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勇問：&ldo;小群，你爬起來幹什麼？&rdo;

王小群又搖頭又搖手，要連長說話輕點，不要驚動了同志們。

王小群坐到火堆邊，頭上出冷汗，大概他雙腳痛得像刀子割。他想了想，像找什麼藉故一樣，說：&ldo;連長，我冷得慌，起來烤烤火。沒啥，你儘管睡。&rdo;

周大勇笑了笑，和王小群面對面坐在火邊。

王小群說：&ldo;連長，衛生員說，明天要把我送到山西去蹲醫院。一定要去？不去不成？&rdo;

&ldo;不成。&rdo;

&ldo;連長，那我就不能馬上參加戰鬥啦！&rdo;王小群眉開眼笑地撥弄火，要讓連長知道，自己腳上的傷不礙事。可是難熬的疼痛又不由自主地爬上嘴邊。他說：&ldo;我顧慮的是，到了後方醫院，人家說我殘廢了，不讓我回連隊。&rdo;

周大勇說：&ldo;多可笑！像你這棒小夥子還能殘廢？你不記得咱們李政委常說：一個人思想不殘廢，他就永遠不會殘廢。&rdo;

王小群說：&ldo;這，我懂。連長，你為啥老盯住我？你怕我難受？不，腳是痛得厲害，可是我跟同志偎到一塊就蠻高興。

連長，我說心裡話，不哄你！&rdo;

&ldo;小群，我也一樣：跟同志偎在一塊就高興，離開同志們就像把魂丟了一樣。&rdo;

王小群掙扎著要爬起來。

周大勇問：&ldo;幹什麼去？&rdo;

&ldo;連長，你睡，別管我。我到窯門口解小手去。&rdo;

周大勇從火堆上跳過來，說：&ldo;小群，來，我揹你。小群，別看你個子大，像你這樣的大漢，我管保能背起兩個！&rdo;

&ldo;連長，別管我。你就揹我到門口，我的腳還是不能挨地呀！&rdo;

&ldo;小群，活人還叫尿憋死？有的是辦法。&rdo;周大勇左右看看，從火堆上跳過去，把自己掛包中的小洋磁碗拿來。他為自己很快地想出這個辦法而高興。他說：&ldo;小群，來！&rdo;

王小群搖頭，說：&ldo;連長，不像話。不，我非爬出去解手不可！&rdo;

&ldo;小群，不好意思？這才怪啦！&rdo;

王小群側身躺在地上。周大勇用小洋磁碗盛著他的尿。王小群臉背著火，眼裡忽撒撒地滾出黃豆大的眼淚珠。

周大勇和王小群談了一陣，夜深了，他反倒不瞌睡了。他想起山頭上那淋雨放警戒的戰士。

他走出窯洞，細雨涼簌簌地打在臉上、脖子上。他聽見遠處哨兵低沉雄偉的問口令聲。左邊一排窯洞中，燒著一堆堆的火，從那兒傳出戰士們的拉鼾聲。

周大勇看見一個黑影，撲察撲察踏著泥水走來了。那黑影突然一動也不動地站住了，彷彿窯洞中戰士們的鼾聲把那人吸引住了。

周大勇喊：&ldo;口令！&rdo;

哦，原來是政治委員！

李誠說：&ldo;周大勇，現在是十二點；兩點半吃飯，三點鐘出發！&rdo;

周大勇說：&ldo;知道。&rdo;

李誠說：&ldo;你站在這裡幹什麼？睡覺的時候就要很好地睡覺，要愛護身體啊，同志！&rdo;

周大勇問：&ldo;啊，你光要別人愛護身體！夜這麼深了你為什麼不睡覺？&rdo;

李誠說：&ldo;我嘛？&rdo;他笑了。&ldo;我那倒楣的警衛員出了個洋相：他硬要我睡在一個樹枝搭的棚子裡，我剛剛睡下，風把棚子吹倒了，鋪蓋全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