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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悽厲
秦少游甫至郴州,又謫柳州,繼而編管橫州,再貶雷州。愈徙愈遠,真是到了天涯海角了。這時他已不再是一個普遍的逐臣,而是作為罪犯流放南荒。其內心的痛苦和哀傷隨著貶所的南移而日益增長,所作的詞章也就愈來愈淒切、感傷。到了雷州,他對自己的前景完全失去信心,因此陷入一種絕望的悲傷之中。元符二年歲暮,他自作《輓詞》,其中有云:&ldo;家鄉在萬裡,妻子天一涯。孤魂不敢歸,惴惴猶在茲。&rdo;他哀傷自己死後像罪犯一樣,要葬異鄉,連魂魄都不敢回歸與親人會面,其內心的慘痛可知。他對外界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如《蝶戀花》:
曉日窺軒雙燕語。似與佳人,共惜春將暮。屈指艷陽都幾許。可無時霎閒風雨。 流水落花無問處。只有飛雲,冉冉來還去。持酒勸云云且住。憑君礙斷春歸路。
沉重的打擊、不幸的遭遇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幾乎難以喘息,由此而產生的深愁也就難以擺脫了,這是一種越陷越深、沉淪不可自拔的悲苦和絕望。詞人在宦海中苦苦掙扎的同時,窮困也一直在纏繞著他。元豐年間秦觀的家庭生活就很艱難,田園收入幾乎無法維持一家生計,有時遇到災荒與疾病,就會&ldo;聚族幾十口,食不足。&rdo;在他出仕以後,生活也常常陷入窘境。在當時的許多著名文人中,絕少有秦觀這樣生活貧寒的。到了南謫遠荒後,他更是以&ldo;灌園&rdo;維持生計,落到了與奴僕為伍的境地。生活的艱難給少遊不幸的人生又塗上了一層悽苦的色彩。縱觀秦少游的一生,仕途維艱,窮困潦倒,鬱鬱不得展懷。因此《淮海詞》情調的感傷很大程度上是由他不幸的生活經歷所決定的。
十八、秦觀(5)
當然,秦少游詞的感傷,還與其個人思想和氣質密切相關。秦觀與蘇軾情兼師友,關係密切,政治上的挫折把他們牽連在一起,秦觀因此而終生不幸。但是蘇軾面對挫折,樂天知命,曠達不羈,對生活、對未來仍充滿信心,他雖也產生過消極思想,但並未頹唐不振。秦觀則有所不同,他的思想一直較為矛盾,心態十分複雜。
他早年懷抱&ldo;功譽可力致而天下無難事&rdo;的雄心,又嚮往浩歌劇飲、放浪形骸的浪漫生活。既要建功立業,稱名於世,又自稱&ldo;江海人&rdo;,表示&ldo;恥為升斗謀&rdo;。每當在人生道路上遭受挫折、陷入苦悶時,他就試圖用老莊思想來使自己得到解脫。然而秦觀對老莊哲學的嗜愛,偏於理性思辯的領域,流於一種內足其身的自我陶醉,而沒有像蘇軾那樣轉化為外御其物,無往不適的生命活力。老莊的齊萬物、一死生的曠達精神,在秦觀那裡常常變為對世事變幻、人生無常的哀嘆。佛道思想也未能給他以精神上的解脫和慰籍,有時反而更令他感到人世迷茫,苦海無邊,以致於臨死前不久終於發出了&ldo;封候已絕念,仙事亦難期&rdo;的絕望之嘆。
秦觀生性多愁善感,其生活遭遇極為容易引起內心情緒的波動。生活上一點小小的挫折,諸如朋友零落,一場疾病都可以使他產生&ldo;人世良可悲&rdo;的感嘆,甚至與友人離別,也會使他發出&ldo;送君去,何時回,世間如此令人哀&rdo;的感慨。這使得秦少游的整個生命基調是感傷的、悽苦的。深重的哀愁長期包圍著他而難以解脫,其歌詞中也時常流露出一種絕望的哀傷。如《春雨》詩云: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晚枝。
其格調與婉約詞接近。敖陶孫《臞翁詩評》說:&ldo;秦少游如時女步春,終傷婉弱。&rdo;《後山詩話》也引流傳的&ldo;世語&rdo;說:&ldo;秦少游詩如詞。&rdo;他更多地接受了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