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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馮知良的犯罪感並沒有因此而消除。軍事調處結束,從淮上州回撤的時候,國軍沒有暴露他,組織上也沒有發現他,他意外地全身而退,他不知道國軍打的是什麼算盤,也不知道組織上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他對自己說,是福是禍躲不掉,恪盡職守,聽天由命吧。
情況突然發生變化,是在&ldo;5&iddot;21事件&rdo;之後。在追悼陳秋石的公祭大會上,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如果不是他捏造的那份《關於陳秋石同國軍的交往》的狗屁材料,陳秋石也不會被革職,不會被軟禁在南嶽書院,那麼也就不會被小股敵人暗算。說到底,是他殺了陳秋石。想當初,在太行山百泉根據地的時候,陳秋石是那麼器重他,耳提面命,把他從一個白麵書生,培養成一個深諳戰術的參謀。到了太行山之後,把他提拔成作戰科長,還動議讓他當副參謀長。可以說,陳秋石在淮上獨立旅的軍事幹部當中,最欣賞的就是他。可是,他卻把陳秋石置於死地。
就是在那次公祭大會上,他決定把自己消滅了,他不顧一切地撲向棺材,他要向陳秋石做最後的懺悔,他要把自己的罪行全都坦白出來。他抓住了陳秋石的手,可是就在那一瞬間,他像遭受雷擊一樣,他的心顫慄不已‐‐天哪,抓在他手裡的陳秋石的手是熱的,就在他驚恐萬狀的時候,陳秋石的手動了一下,居然還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握著,一下,兩下,三下。他是個聰明人,就在那一剎那間,他就明白了,陳秋石沒有死,陳秋石只是讓國軍以為他死了,陳秋石利用自己的假死正在導演一齣好戲。明白過來的馮知良繼續放聲嚎啕,他哭得那樣的撕心裂肺,以至於把那場假戲推向了高潮。
這以後,他一直尋找機會,他要當面向陳秋石坦白他在軍事調處期間的所作所為,他不奢望得到寬恕,他就是要說清楚,他寧願被審判被槍斃,他也不願意就這樣苟且。
可是,沒有機會。
突圍北上的前一天夜晚,他已經做好最後的準備了,他去陳秋石的住處,在門外徘徊很久,最後敲了敲門,陳秋石在裡面答應,請進。他進去了,站在陳秋石的對面,他的心咚咚地跳。陳秋石說,啊,是小馮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他說,首長,我,我對不起你……
陳秋石說,啊,怎麼啦?突圍方案定不下來,不是你的事。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還是我這個旅長無能啊。
他說,不是,不是這個問題。我……
第二天北上突圍行動就開始了,然後是一路徵戰,再然後是穎淮崗新式整軍運動。
六
馮知良到了郭陽鎮之後,很快就遇到一件麻煩事。
陳九川現在管著大半個團,又被命名為&ldo;鐵錘支隊&rdo;,獨立開展訓練,顯而易見是把他的部隊當作攻堅部隊。陳九川很得意,組織部隊訓練倒是有聲有色,但他自己卻很少跟班作業。
在南天門戰鬥中,&ldo;鐵錘支隊&rdo;繳獲的戰利品多數都被丟棄了,有兩輛摩托車,陳九川硬是逼著俘虜開過來了。到了郭陽鎮,陳九川就讓俘虜教他開摩托車。俘虜把摩托車開到淮河大堤上,還沒跑出三里路,回來的時候他同陳九川的位置就調了個,他坐在偏鬥裡,陳九川開著摩托車,一會兒呼呼喘氣,一會兒風馳電掣,精神抖擻,耀武揚威,那俘虜從偏鬥裡下來,臉色還是白的。
陳九川有了這輛摩托車,就找到感覺了,派人到郭陽鎮買汽油,買不到,就把郭陽鎮上最大一家雜貨鋪老闆常相知給抓了過來,限定他三天之內給&ldo;鐵錘支隊&rdo;送一千斤汽油。常相知哭喪著臉說,報告長官,我們只經營山珍河鮮,不知道從哪裡搞汽油。汽油是軍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