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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幽索隱的及時雨敲敲鼓邊說,石先生,莫非對那萬圓小錢發生興趣?
這句長刺的話扎臉扎耳又扎心,不住點搖頭的石敬齋紅脹了顴骨。他半生澡身浴德修行明經身不染濁,於是,羞愧難當地說,羞煞在下,羞煞在下。接著石先生親暱地牽著及時雨的手說,請到後堂一敘。轉身對管家說,去,把那筐黃蟹買來。管家應聲而去。
老宅深處的後堂,有一間天迷迷地迷迷的密室。雲邊緞子面的棉門簾子呱嗒一響,就像宣讀一篇歡迎詞,迎出兩位熟悉難找的陌生人來。他們就是樂亭失守那年失蹤的第一任抗日縣政府縣長紅鯉魚劉子瑞、抗日聯軍第八總隊長黑頭鴨張老八張盛瑞。大家久別重逢,熱烈握手。這四位就是雙頭鹿及時雨鹿地、一陣風易翠屏、雙槍手獅子王殿、一棵草蒲公英易向道。他們去太行開會,領了新任務繞道歸來。在二瑞的眼裡,他們簡直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聖賢,開了新紀元的主兒。自去年大暴動失敗,隊伍被打散,家被抄被封,東躲西藏,與及時雨失掉聯絡,成了沒孃的孩兒,每日苦眉愁臉,望雲生嘆。今日見了親人,撲簌簌激動不已又歡快無窮的眼淚忍不住地連滾帶爬滴在手背上衣襟上,揉了一腮幫子,彷彿畫家潑在宣紙上的水洇墨,大餄餎套小圈兒的,美不勝收。
幾個親密的戰友幾分鐘的會面,宛如度過人類文明的幾個世紀,表達幾輩子的情感。友情的波濤捲入平靜的海灣。他們促膝相談,憋了一肚子的話,就要爆炸,導火索吱吱作響,引出連綿不斷的話題。因而,忘了禮儀,曬起了主人石敬齋。
插不進嘴去的石敬齋知趣地說,幾位慢慢拉,我去料理一下午飯。不管他們聽見沒聽見,就欣然退下。
紅鯉魚劉子瑞說,司令,只要你不露面,這裡最安全。你們休息數日,養精蓄銳,再圖抗日大業。
雙頭鹿及時雨說,不,咱們的部隊大都在鐵道北,我們得趕緊回去。
黑頭鴨張盛瑞說,也好,我們必須告訴你的是,令慈大人及妻兒是我倆把她們轉移出來,經過石敬齋斡旋藏到豐潤縣稻地鎮邊莊子邊醉月家。她們隱姓埋名,生活費用由石先生包著,按時供給錢糧。
一棵草蒲公英舒了一口氣。一陣風易翠屏也露出微笑。獅子王殿欣然如釋重負。及時雨問,老三呢?
劉子瑞說,我們聯絡了十幾個人,老三也在我們這兒,可是……
及時雨不停地念道,可是什麼……
劉子瑞說,你不能見她們,不要打攪她們,不要寫信,不要捎東西。你必須把母子之情、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埋在心裡。不能表達,不能流露,不能發洩。一旦你不能控制自己,那就意味著她們有生命危險。
一陣風易翠屏眼圈紅一陣白一陣,不停地唏噓。
張盛瑞說,是啊,這件事必須保密。當初只有我們三人知道。老三回來就被鬼子抓去審問,逼他說出老太太的下落。老三是好樣的,寧肯犧牲自己也不說出老太太的去處。結果,鬼子決定殺他的頭。
蒲公英問,老三死了?
劉子瑞說,多虧縣衙裡一位女子冒死放了老三。現在,他去稻地給她們娘幾個送口糧去了。
不愛動感情的及時雨此時此刻也不能平靜,把交織在心頭的愛與恨深深地埋藏、埋藏、再埋藏。易翠屏拿出老三那隻被人踩扁了的嗩吶,在手中摩挲,頓時,從天上隱隱約約傳來老三吹奏的嗩吶曲《麒麟送子》,繚繞在夕陽落日中。
自愧無山珍娛客的石敬齋只得批風判月,以家鄉特產的黃蟹招待歸來的遊子。後堂的暗室雅靜而不與世隔絕,保險而不能久居。雖然在地下,而有陽光透進來。設計得巧妙而別具風采,敢同歐洲拜占庭建築相媲美。他們幾個煮酒把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