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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心思聽課,也沒心思做作業,情緒的怒濤擊潰了所有注意力,將他裹挾進猩紅的深海里等待溺斃。
細長的紙條被捏成一團塞進了鉛筆盒。寫有他分數的潔白紙面,染上了一抹刺眼的血跡。
那點鮮紅的汙漬開始逐漸蔓延、扭動,最後生出了滿口駭人的尖牙,用力咬下了他心臟上一塊嬌2嫩的活肉。
比上次退步了十幾名,快班倒數,差點兒就滑出去了。向詩在心底暗暗自我告誡:不允許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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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存在任何的精神潔癖,但自從廁所的事情發生以後,向詩對周圍那群道貌岸然的傢伙就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厭惡。
他沒辦法真心實意地和同學交朋友,更何況班級的構成本來就不穩定:很有可能這個月還在同一個班,下個月就分道揚鑣了。
身邊的一切都顯得扭曲而虛偽。
他一面不得不遵守著學校裡的那套價值觀,一面又心懷抵抗。掙扎的力量總是過於微弱,於是白白浪費掉內耗的力氣,折騰得整個人疲憊不堪。
平常文科的課上,向詩會緊趕慢趕地抓緊時間做其它學科的作業;然而現在的他很難集中注意力,滿腦子止不住地胡思亂想,眼睛盯著書本上的鉛字,思緒卻早已神遊到了九霄雲外。
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學習的時間和方法是相同的,怎麼就會越考越差。諷刺的是,向詩的父母從不會在成績上過度要求他,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要求。
他們只會問他每天過得開不開心。可惜開心沒有用。開心餵飽不了他的野心,也不能將他從低人一等的挫敗感中拯救出來。
猶如既定的出廠設定,不知從何時起,他學會了這套用成績來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方法。也許是周圍的心照不宣,也許是大勢所趨,總之這樣的判斷構成了他看待世界的方式,構成了「向詩」的一部分。
結果當報應的物件終於落到自己頭上時,除了咎由自取,他找不到第二個更為合適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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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大課間,向詩一反常態地趴在桌子上睡覺。忽然有人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他煩躁地睜開眼睛,近在咫尺的是一截雪白的袖口。
「數學老師喊你去辦公室。」
他面無表情地坐起來,「知道了。」頂著半張睡到麻痺的臉,他順手摘掉了塞在鼻子裡止血的紙巾。
「你血沒擦乾淨。」
「不礙事。」
對方卻充耳不聞,兀自拿出幾張嶄新的紙巾,想要擦掉他臉上凝固著的血漬。
「別碰我。」向詩非常嫌棄地躲開了逐漸靠近的手,如同躲開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他故意沒去看課代表的表情,他也不想看。
可能是沒睡醒,走在前往辦公室的路上,竟然產生了些許頭重腳輕的恍惚。
整個年級的數學老師共用一間辦公室,房間的採光不太好,即使是大白天,室內仍舊昏暗而陰冷。
他們班老師的桌子正好靠近門口,向詩神色木然地杵在牆邊,一言不發地挨訓。在場的其他教師對於這幅場面早已是司空見空,完全沒人把他當一回事。
上週末佈置的作業,有張卷子他沒做完。偏偏這幾天腦子不清不楚,到了週一,他誤以為空著的地方已經填完了,就這麼稀里糊塗地交了上去。
數學老師站著時個頭比他矮,坐下後就只能看到孱弱的頭頂,但這並不妨礙那個中年男人來勢洶洶的怒氣。
就像往劣質的氣球裡拼命地充氣,不斷綻開的乳膠內部發出了難聽的嘶鳴。
他看著男人喋喋不休的面孔,彷彿看著一頭脖子上頂著碩大章魚的怪物,蠕動的吻部不時向外啐出一口濃黑的墨汁,飛濺的液體全部噴在了向詩乾淨的制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