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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禮,跟王婆客套著坐下了,點了一盞茶。
潘小園聽她們家長裡短的嘮,心裡暗暗留意,一字不落地聽著。這個社會對她來說還有太多陌生的地方。
薛嫂手裡的布包兒沉甸甸的,看著裝了千八百文錢。王婆一雙小眼在上面羨慕骨碌碌轉,笑道:&ldo;這又是哪家的謝媒錢?&rdo;
薛嫂便得意笑了,道:&ldo;這樁親事說出來,可笑掉老姐姐你的大牙!南門外的胡員外,最近託我尋一房好人家女兒做妾,出手就給了一匹上好緞子做定金,嘖嘖,大戶人家手筆!&rdo;
王婆斜睨一眼,啐道:&ldo;吹牛!就那個胡桃仁兒破落戶,他也有錢討妾?再說,他家大娘子不是剛歿一個月嗎?&rdo;
薛嫂拍著手上布包兒,微微笑道:&ldo;剛歿一個月又怎地?沒聽說過男人家三大樂事,升官發財死老婆?這胡員外眼下三樣裡佔了兩樣,天天容光煥發呢!&rdo;
原來那&ldo;胡員外&rdo;胡大郎那過世的老婆家境殷實,帶來不少嫁妝,首飾房舍田產之類。老婆在家裡經濟地位一高,做丈夫的覺得窩囊,不免到勾欄瓦舍裡去追求刺激。正頭娘子氣得一場病接著一場,床上躺了幾個月,做丈夫的也不盡心伺候,上個月香消玉殞,嗚呼哀哉了。
薛嫂一面說,一面嘆息:&ldo;嘖嘖,要麼說女人家命賤,沒腳蟹,嫁進誰家門,就是誰家人,哪由得自己呢?&rdo;說畢,兩隻眼睛一睃,卻是看著潘小園。
潘小園連忙微微低頭,跟著附和了兩句,做出一副乖順小媳婦的模樣。
王婆又好奇地問:&ldo;那胡大郎亡妻的嫁妝,又是誰拿著?&rdo;
在北宋,嫁妝就是女子的私人財產,由她本人經營處置,一般情況下,就連丈夫也不能擅自動用。若是丈夫亡故,則可攜產再嫁,富裕的寡婦在婚姻市場上很受歡迎。可是薛嫂剛剛幫合的這個胡大郎,娘子既歿,那份他眼紅了數年的嫁妝箱籠一下子便收歸己有,當晚就摟著箱子睡了一夜。
有錢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納個嬌俏可人的小妾‐‐娶妻太麻煩,況且若是先妻屍骨未寒就張羅續弦,雖然也不犯法,但不免落個涼薄的名聲。然而用亡妻的嫁妝錢討妾,畢竟也太說不過去。幸好那故去的胡娘子,孃家人丁稀薄,只來了兩個叔伯兄弟來理論。這邊胡大郎請了十幾個幫閒潑皮,先吵吵嚷嚷的把人拖住,那邊託薛嫂火速尋了個合適的窮人家女兒,略相一相,滿意了,當晚就一乘小轎,抬進家來,生米煮成熟飯,那邊孃家兄弟也就沒轍,又不願意鬧到官府,只好罵罵咧咧的走了。
薛嫂因為辦事利落,那胡大郎感激之下,開開先妻的嫁妝箱子,額外多取了一貫錢謝她。薛嫂拿著這錢,正準備上市集裡扯布做新衣裳呢。
潘小園在旁邊聽了許久的熱鬧,這才琢磨出個味兒來,不由得打斷了兩個婆子的閒談:&ldo;等等,這男人這樣忘恩負義,他老婆在世的時候,怎麼不跟他和離?還忍那麼久?&rdo;
王、薛兩個婆子一愣,齊聲哈哈大笑。王婆道:&ldo;和離?想得可美!她又沒犯七出,又沒多少孃家人來鬧,那男人死咬著霸她嫁妝,還肯簽休書?哈哈哈,他又不是菩薩!&rdo;
潘小園點點頭,心裡好像有什麼美好的東西慢慢萎縮下去。
她怎麼剛剛意識到,在這個社會,婦女是沒法單方面提出離婚的。休不休妻,權利完全在男方。所謂的&ldo;和離&rdo;,也得經過丈夫同意才行。
那胡員外為了老婆的嫁妝,可以撐著死不離婚。同理,只要武大堅持不放她,她就永遠得是他老婆。
而自己還想著賺錢就能離婚?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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