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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籌劃妥當,誓懲邪魔後,鬼蛺蝶自此銷聲匿跡,近半年都沒有再現身。“捕蝶會”難以虛耗,漸漸散去,各歸其職。哪知道便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間,接連又發生了兩件慘案,鬼蛺蝶的碩大陰影再次籠罩了南京城。
濯門早已想介入此案,可六扇門向來與濯門不睦,認為濯門的創派是對自己莫大的嘲諷,若向他們求助,不啻自承無能。濯門沒有官府的允許和協輔,也難以獨行其道。倒是有好些不受拘束,心懷正義的江湖人士再也沉不住氣,結伴趕往南京城斬妖除魔。但事與願違,接下來整整一年,鬼蛺蝶再次無影無蹤,直至今日。
早與我們濯門聯手,或許就不會變成如今的局面,甄裕抱著這樣的心思,瞧了一眼身邊誠惶誠恐的狄赫。他先前才在路上得知,因為鬼蛺蝶一案許久未破,前任應天府六扇門總捕頭已經被撤職治罪。狄赫本是北直隸總捕頭,一個月前才被調任到此的,不承想金交椅還沒坐穩,便給鬼蛺蝶的邪風扇了個驟不及防。
與前途甚至性命相較,面子倒是其次了,甄裕不由同情起這個狄總捕頭來,站起身道:“狄捕頭,煩勞你將先前四樁案子的驗屍簿及其餘與案子相關的載記都讓我瞧上一瞧。”
“這件案子不僅僅如此,除了這姑娘被害,還有……”狄赫忽然指向正堂方向,指尖不住發顫。
甄裕一愣,推門踏入正堂,卻發現與靜室一樣,此處同樣髒亂不堪。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神像,神像的頭頸以下與人無異,臉卻是青綠色的,如同削皮的瓜,嘴唇卻像鳥喙。雕像原本塗了彩漆,卻因積滿灰塵顯得昏暗晦濁。神像前的案子上的兩根椽燭一長一短,極不協調。
獄神皋陶,甄裕一眼便認了出來。
皋陶,與堯、舜、禹同為“上古四聖”,劃地為牢,初創刑法,能決獄明白,洞察人情,是為中國製刑的鼻祖。相傳他常以一種名為獬豸的神獸來斷案。獬豸又名觸邪,貌如獨角狻猊。罪疑者,令獬豸觸之,有罪則觸,無罪則不觸。皋陶為大理,天下無虐刑、無冤獄,百姓敬為獄神,建祠以奉。
既是皋陶祠,便當有獬豸。甄裕心念忽起,順著皋陶像前的神案瞧過去,果然見到皋陶身旁有尊大石像被一大塊麤布矇住,透過輪廓依稀可辨是頭踞伏著、頭頂巨角凸起的獸類。
這顯然便是觸邪神獸,但甄裕不明白為何要用布將其矇住,走近幾步,忽然發現石獸左側站著一位捕快裝扮的女郎,相貌靜慧,神情慎重。
見她不過二十多歲,與自己年齡相仿,甄裕頓生親近之意,踏步走去。那女郎見他與狄赫一前一後地走來,面色一凜,突然伸手抓住麤布,刷一聲扯將下來。
甄裕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嚇得魂飄神蕩。原來麤布掀去之後,竟有一具屍體高懸在觸邪獸頭頂,全身密佈著縱橫刀痕,胸口被觸邪獸的大角穿出一個大血洞,森森肋骨一覽無餘,只是見不到腸子流出,前襟上用鮮血寫著八個大字:“行俠仗義,不自量力!”
好一陣子,甄裕才緩過神,凝目細審。
死者系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身材高大,容貌剛正英拔,鬼蛺蝶的烙印顯彰在前額,臉上身上都沾著沙粒。
“大約是在那女孩死後半個時辰身亡的,內臟都不見了,那些刀傷肉色乾白,沒有血花,都是死後斫出來的,致命傷就在胸口。”相較於狄赫的惶惑,那女捕快反而要鎮定得多,說起話來有條不紊。
“是被觸邪獸的角刺死的?”
“不,這裡雖然有打鬥的痕跡,但荊大俠並非死在獄神祠裡,他應該是死後被挪移至此的,路上因此留下了那些血跡。胸口之前便已被刃器刺透,死後才被穿插到觸邪獸上,傷口因此疊覆了。還有我們在他衣襟、靴底和指縫中都發現了泥沙,六扇門正在探查其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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