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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被相視一笑的惡孩子拋到了水裡。
護城河很長,但是水流並不湍急,繞著居民區附近的又恰好是下游,除了深度稍稍大了些,河道也不甚寬闊。熊孩子吼著一!二!三!將驚慌亂叫的狗,朝河裡一扔。
撲通一聲,甚至都沒有水花。
桑渴經過時,端端正努力地在水面撲騰,她看見後,瘋了般的衝過去,後面發生的事她現在已經回憶不上了,意識中就只剩下手邊濕滑黏膩的水草觸感,以及近乎窒息滅頂的滋味。
想來,她自小便傻。
再來就是一副很有力的手掌,將她連人帶狗一塊撈了上來。
那年她十歲,也是這樣類似的季節,七月短夏季長,浮躁喧囂,熱風貼耳。
裴行端將一人一狗救上來後,整個人已經快虛脫了,末了他緩過氣,站起來極沒輕重地猛踹了狗一腳,罵:「瘋狗。」
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那些幹壞事的孩子一看見裴行端,都紛紛嚇跑了。
桑渴眼眶朦朧,鼻腔耳道全是水,聽見小狗尖叫後,她撲向裴行端,抱著他的腿,想讓他別再踢了。
裴行端渾身濕透,衣服原本是白色的,結果遇水,又在河裡拼命的遊,後背隱隱約約滲出血痕,就像是不久前剛被被鞭子瘋狂抽打過一樣。
桑渴當時除了劫後餘生,什麼都回憶不上,只記得當時裴行端一瘸一拐的背影,還有後背上滲透出來的,似乎是傷疤狀的一道道東西。
那年裴行端十歲,他跟桑渴同年同月同日生。
走之前他拽住桑渴的辮子,語氣老成眼神寂寂,儼然不像是什麼童真十歲的孩子。
裴行端對她說:「小矮子,記住。」
「你欠我條命。」
那句話,打那時起,桑渴真的就記了一輩子。
明明不會游泳,跳下去,明擺著就是送死,但是那些在天性中,自出生起就被帶有偏見,被定義為弱勢的群體,譬如桑渴,行為舉止往往會偏激,會不顧一切。
因為他們想證明自己,或者說他們想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桑渴就是這樣的人,那天她跳了。
嘩啦啦入水的那一刻,就連一絲一毫後悔的心思她都沒有萌生過。
桑渴是早產兒,能生出來都是萬幸,自小體弱,體格方面的弱勢,會讓她本能地覺得自己比正常孩子要自卑一些。
體育課她不能上,同樣是小圈200米,別人輕鬆能跑完,而她只能坐在樹底下乘涼,巴巴地用眼睛看。
同樣是食物,她小時候很多都不能吃,只能看著周圍人吃,聽他們描述酸甜,冰涼的滋味。後來長大一點才漸漸能接觸,但那時卻早已過了新鮮的樂趣。
桑保國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小渴,你要勇敢。
久而久之,她是真的把這句話給聽進去了,她勇敢了,而且是拼了命在勇敢。
她不會游泳,但為了救心愛的小狗,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但,桑保國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一直都不是。
人確實要勇敢,要像媽媽那樣勇敢,但他從沒教過桑渴,人可以勇敢但是不能奢望不該奢望的人和事,勇敢要付出代價,同樣貪戀不該貪戀的人,也是要遭報應的。
很不幸,桑渴在錯誤的年紀,遇見了錯誤的人,在錯誤的時間裡,跟錯誤人的糾纏不清。
裴行端不是什麼好人,而桑渴又天真過了頭。
兩個天性中,幼年經歷截然不同的兩隻小獸,突然碰了面,它們撕扯著,頭破血流著,跌跌撞撞的長大。
如果說裴行端是有著極端控制慾的狼,那桑渴就是他靠在嘴邊捨不得啃咬又無比想一吞入腹的盤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