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第2/4 頁)
的印證。鏡子中映現的疤瘢呈現出不規則的形象,看上去很像一攤隨意潑上去的淤血,或者像一張某個國家的地圖,這使他的蒼白而憂鬱的臉發生了可怕的變化,現在他發現鏡子裡的自己有點醜陋又有點滑稽,他想以後在大街上漫步時,再也不會有女孩子投來偷窺和多情的目光了。對於他來說,這類損失畢竟是微不足道的,令人迷惑的是那次神秘的無法澄清的燒傷過程。他將如何向別人解釋臉上的兩塊疤瘢呢?也許只能堅持在醫院裡的譫妄而浪漫的說法,我被詩歌燒傷了,你們知道嗎?我是被一首關於火的詩歌燒傷的。已經很久沒出門了,他枯坐窗前,看著秋意一點點浸透公寓前的梧桐樹,樹葉開始隨風飄零,而橫貫於每個公寓視窗的鐵絲從早到晚都在微微顫動,他酷愛的滿天星在霜降前瘋狂地蔓延生長,一些枝條已經遠離窗臺在空中開出最後的新芽,離群索居的日子無比孤寂,他天天都在盼望有人來訪;但是偶爾地有人在外面敲門時,他又不想讓他們進來,在沒有弄清楚那次燒傷的原因之前,他不想與任何人談論他的奇遇,也不想讓任何人再看見那兩塊滑稽而醜陋的紫紅色疤瘢了。無人的樓前空地出現了人影,是一個抱著足球的男孩,嘭、嘭、嘭,他開始對著水泥牆踢球,先用左腳踢,然後換上右腳踢,一遍遍地重複著。球在水泥牆上的反彈聲聽來機械而令人煩躁,被燒傷的人很快就厭倦了這種聲音,他憑窗俯視著男孩的敏捷而幼小的背影,終於惱怒地喊起來,別踢了,吵死人了。男孩受驚似地抱住地上的足球,抬起頭朝他張望。他突然發現男孩的一隻眼睛蒙著一塊紗布,周圍還殘留著紅藥水的痕跡,原來也是個受了傷的人,被燒傷的人意識到這一點不禁發出了會心的微笑。他突然後悔剛才的粗暴,於是又慌忙朝下面揮了揮手,你踢吧,他用雙手捲成喇叭狀對男孩說,踢吧,你要是嫌悶就繼續踢吧。
樓下的男孩朝他狐疑地張望著,嘴裡嘀咕著什麼,很快地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足球上了。嘭、嘭、嘭,男孩又開始把球踢向水泥牆壁,而那個被火燒傷的人伏在窗臺上觀看著男孩的每一個姿態動作,膝蓋抬高點,別用腳尖,用腳背踢。他忍不住指揮起來,但樓下的男孩似乎不願意聽從他的教練,男孩大概十一二歲,球技無疑是稚嫩而簡陋的,被燒傷的人枉然叫喊著,他知道自己的舉動只是無所事事的結果,但是這總比枯坐著殫思竭慮地思考詩歌和燒傷要輕鬆得多。整整一個上午,男孩踢球的反彈聲在被燒傷的人耳邊迴響,那是他聽到的唯一富有生命力的聲音,最初他厭惡這種噪音,現在卻莫名地有點感激它了。被燒傷的人從桌子上拿起一隻口罩,慢慢地戴在臉上,他決定走出屋子,到樓下的空地去和小男孩一起踢球。
室外的陽光微微刺疼了他的眼睛,他不得不用手罩著前額接近那個小男孩。小男孩突然抱住了球。他的神色看上去有點恐慌,未受傷的左眼流露出戒備和敵意。放下球,我跟你一起踢著玩。被燒傷的人說著想去拿小男孩手中的球,但小男孩躲開了。
不,小男孩搖著頭,他把球迅速地轉移到了背後,你別碰我的球。為什麼不?我踢球踢得很好,我可以教你踢,被燒傷的人說。不。小男孩仍然充滿了戒備之心,他盯著被燒傷的人臉上的大口罩,突然嗤地笑起來,你為什麼要戴口罩?我被燒傷了,燒得臉上很難看。被燒傷的人拍了拍小男孩的腦袋,他說,那麼你呢?你的右眼為什麼也戴了一隻罩子?讓同學用鉛筆戳的。誰?是哪個同學用鉛筆戳了你?
張峰。你認識張峰嗎?
不認識。被燒傷的人這時候輕輕嘆了口氣,他用食指伸進口罩摸了摸裡面的疤瘢,你知道是誰戳壞了你的眼睛,這有多好,他對小男孩說,你知道是誰就可以找他算帳。那麼你呢?你是去救火被燒傷的嗎?
救火?我不記得了,我那天喝醉了。有人告訴我我是被詩歌燒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