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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類似這般的所有喚起力,都是仰賴那個人一路走來累積的無數想像和記憶。當手、眼、心的連結中斷,將語言化成文字寫下來以表現自我這件事,就會困難得令人絕望‐‐
天空會變成單純的藍色天花板,陽光會變成沒有影子的平板照明裝置,風會變成冷空氣的障壁,雨則會成為刺痛身體的無數冰冷水滴。如果成了這種狀態,那麼比大自然更加難以想像的東西又會變得如何呢?深愛著誰的記憶、與家人朋友的關係,會產生怎樣的變化呢?
我和你在接下來的十一月找出了這道難題的答案。我們活在恐懼中,同時也體驗了人心和其逐漸毀壞的奇妙過程,你就在那漩渦的中央,而我則一直是你身旁安靜的觀察者。
以前在日常生活中一切理所當然地事情,突然變得無法辦到。即使你偶爾會陷入沮喪的情緒中,但個性卻意外地並沒有改變。雖然連鞋子都困難重重,但只要慢慢進行,還是可以在對話中傳達出複雜的情緒。
你就是如此堅忍不拔絕不會說出喪氣話。所以,我金額定自己也要開朗地描述和你共同生活的最後一段日子。
沉穩的秋之終曲。這是我和你共同度過的,最後的季節。
平常寫來毫不費力的文字,需要花上多少力氣?我看著這樣的你,感到痛徹心扉。你常常將一張白色信紙放在面前,接著過了好一段時間完全不動筆。從說好要每日寫一封信的那天開始,最初的十天狀況還算好,你在世時我絕對不能看的秘密信件,確實地一封封增加著。
然而,這樣的日子也面臨了結束。仔細一想,那時我們兩人的生活,每天都一點一滴地放棄某樣東西。那天我們相約在學校自助餐廳時也是一樣。你說要在等我下課的這九十分鐘寫好一封信,所以我一下課便從教室直奔自助餐廳,將跟山一樣高的講義堆在窗邊的桌上,對你說道:
「久等了,今天的信寫好了嗎?」
而你卻以一臉困惑的表情看著我,頭戴白色毛線棒球帽的你,非常好看。
「我好像不太會寫字了。」
你說話的速度比起以前明顯慢了不少。緩緩等待你的下一句話、側耳傾聽,已經成了我的新習慣。我偷瞄了攤在你面前的信紙一眼,還是一片空白。
「我漸漸忘了該怎麼寫字了。現在我已經無法寫出十劃以上的漢字了啦。」
你露出無力的笑容。
「嗯。」
我的雙腳一下子失去力氣,讓我深陷在椅子上。
「這也難怪……不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有一星期了吧?」
我每天跟你一起上學,竟然絲毫沒有發現。
「待會陪我去買東西吧。」
從雅各氏症發作以來,你第一次想要擁有某種東西。
「好啊,不過下一堂課要開始了。」
第四堂是名譽教授開設的紀念課程,只要出席就能拿到學分。不只我們兩個,我們這群朋友也全都會去上。這堂課可說是隻要交出簡單的報告,就幾乎可以拿到「優」的營養學分。
「好吧,走吧。」
我凝視著慢慢地、拼命地收拾桌面的你,從你的動作中,我常常發現到我們總是無意義地在趕時間。
大教室的八成已經坐滿了,好不容易趕到的我們,找到了前面數來第三排的位子。那附近的學生不是像麻理、直美一樣會乖乖做筆記的好學生,就是像邦彥或洋次一樣差點遲到的學生,可說是天差地別的兩種型別。
「好慢喔,最近不常看到你耶。」
邦彥指指自己身旁的空位,悄聲說道。其實我並不想讓你跟大家見面。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