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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在黎明的幽冥天色中醒來給馬餵糙料。他撫摸著馬的脊背,只有在這種觸控下鎖才能感覺到馬與他同在。山上的石屋瀰漫著幹糙和糧食的清香,鎖推開木板門,迎面湧來的是楓楊樹的風和白霧。鎖的移居外鄉的生活天天如此,而變化都是無聲無息發生的。這個故事必須講到怒山老人真正的蒼老歲月。怒山老人是在紅馬消失的前夕才真正蒼老的。
就這樣鎖聽見了他爺爺的咳嗽聲從糙鋪上傳來。鎖長這麼大頭一次聽見他爺爺的咳嗽聲。在怒山裡,除非瀕臨死亡的人才會這樣劇烈地咳嗽。鎖驚恐地望著他爺爺。怒山老人躺在糙鋪上,彷彿一棵被狂風颳斷的老樹。可是那陣風為什麼一點也看不見呢?&ot;鎖,你過來,你看我的腿是不是讓鬼魂砍斷了,我的喉嚨是不是讓鬼魂扼住了?我怎麼爬不起來呢?&ot;鎖爬到他爺爺身邊,他聞見爺爺撥出的氣息渾濁帶著枯糙的氣味,爺爺以往在黎明時分威猛勃起的生殖器突然萎縮得可憐。鎖猛地抱起爺爺沉重的頭顱,於是你聽見了鎖再一次的哭泣。當某種幻想喪失時,你將準時聽見鎖的哭聲。&ot;你沒看見鬼魂,爺爺,我看見你老了。&ot;&ot;不。我只是夜裡被鬼魂砍了一刀。我看見那個鬼魂從山下來,來偷我們的馬。我只是被鬼魂砍了一刀。&ot;&ot;爺爺,我知道所有的人都想來偷我們的紅馬。&ot;&ot;鎖,你要明白世上的牲靈唯有馬是偷不去的。馬的心跟人一模一樣。馬的眼睛能穿透黑夜尋訪它的親人。&ot;你預料的紅馬拉磨的早晨就在這天來臨,鎖那天沒去河邊放馬。怒山紅馬被掛上籠頭站在山上石屋裡。馬的眼神是淒涼的洞察苦難的。怒山老人對鎖說,&ot;我們的馬要拉磨了。你找一塊黑布把它眼睛罩住吧。別讓它看見石磨。別讓它看見自己的苦難。&ot;你如果在那天去了山上的石屋,會看見怒山紅馬是怎麼開始拉磨的。必須用一塊黑布遮住馬的眼睛,馬才開始一圈一圈地跑一圈一圈地拉磨。你如果在那天去了山上的石屋,會看見怒山的祖孫倆一個躺著,一個跪著,默默地凝視著紅馬拉磨。他們熱淚滂沱。&ot;鎖,你要是會跟馬說話,你告訴它等我病好了,它就不再受苦了。&ot;&ot;馬在哭,爺爺你聽見了嗎?&ot;
&ot;你告訴它我們受這些苦全因為我們離開了怒山,我們來到了別人的土地上就變得衰弱無力。&ot;
&ot;馬真的在哭,爺爺你聽見馬在哭嗎?&ot;
你們預料的紅馬拉磨的早晨已經來臨。外面的白霧消失,陽光漸漸明亮,我爺爺正扛著一包穀粒從山下走來。在所有故事中老人終將老去,孩子卻是你心靈中的神明。怒山老人是老了,實際上他已經不可能從糙鋪上爬起來摘掉馬的籠頭。紅馬拉磨的沉重蹄聲因此日復一日地變得古老而熟悉。你不要忘了鎖是傳說中紅馬的小情人。在紅馬拉磨的漫長歲月裡,他守望著他的馬。你有一天聽懂了鎖的哭聲,你就知道紅馬這時候不在山上的磨房裡,紅馬正在賓士遠去,它離我們清晰的視線已經很遠了。
我爺爺說他的罪孽是一朵傘狀毒菌,就是在這一年開放的。你知道我爺爺在這一年苦練了男人的臂力和體魄。他從怒山老人那兒得到這種感召,最終回報給他。我爺爺在某天黑夜糾集四名楓楊樹漢子摸向山上的磨房。你知道我爺爺是去搶馬的。那個多霧的黑夜在人的心靈中是不真實的,但也可能是發生了的。搶馬的人聽見那匹馬的咴咴嘶鳴震盪不安。搶馬的人帶了一捆粗麻繩。他們走進石屋的時候也就是你做惡夢之時。怒山老人躺在黑暗中凝視著門口一排黑影,一動不動地說:&ot;我知道你們會來。你們遲早會來,可惜我病倒了。&ot;我爺爺撕掉蒙面布上去捆綁了老人。他說他完全憑藉兩條銅鼓般的手臂捆綁了老人。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我爺爺搶馬時忘卻了人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