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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他是在裝瞎,已經認出了她。
就差一點,她就要卸下偽裝,不顧一切地破口大罵,與他魚死網破。
已不知不覺離開那帳子百步遠,她心中仍是驚悸難消。
每走一步,腳上銀鈴聲動,她頓時煩躁無比。
李曜素來疑心深重,若非傷重失明,不會讓一個陌生的女子近身。這一圈以賞賜之名的銀鈴腳鏈,是一道冰冷的鐐銬,要限制她,要控住她。
朝露沉心定氣,開始思慮道,雖然李曜負了傷,但她的使臣隊伍跟著訓練有素的大梁騎兵,行軍速度並不慢。
只要再忍耐幾日,一到烏茲,使團必要與梁軍分道揚鑣,她馬上就能擺脫李曜。
朝露踢著石子兒回到自己營地的時候,鄒雲遞上了新買的玫瑰餡饢餅。
她嚐了一口,清甜可口,卻始終不是那個味道。
腦海中想起那個人每一回遞玫瑰饢給她時,清俊的面容,低垂的眼睫,溫潤的眸光,淡淡的笑意。
又想到,洞窟中不同於以往的他,生澀卻狂熱的吻,帶著燒灼的氣息一下一下落在她身間,如雪地肆意綻開的玫瑰。
溫柔而熱烈。清冷卻灼人。
朝露咬一口饢餅,回憶著,忽然想起,方才她離開的時候,恍惚聽到李曜的親衛稟告,聽到是“高僧”為李曜解的毒。
朝露心中震動,一路跑得太快,身上落滿葉叢裡的露水,沾溼衣袍和髮絲。
再回到中軍帳之時,看到的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僧人從帳中走出來。
不是他。也不會是他。
他在佛塔閉關,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朝露回味口中玫瑰囊的香息。
她深知,此番回烏茲復仇,兇險異常,她自覺生死難料,未必有命回去。
心底沉鬱已久的澀意泛了上來。連口中的玫瑰蜜絲都變得有幾分清苦之氣。
她不告而別,若是此刻能再見他一面,將從前的未盡之言說完,她也再沒有遺憾了。
數日後。
烏茲邊鎮,歧城。
修葺一新的千佛寺內,千萬盞燈燭,華光明耀。
暮鍾之後,入夜寺門本已閉闔,卻迎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貴客。
主持漏夜被沙彌喚醒,來不及整肅儀容便起身,踉踉蹌蹌趕至大雄寶殿之時,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他頭上僧伽帽也來不及扶正,一入眼,便是佛像前一字排開的武僧,氣魄壓人。
數年未見過這種陣仗,主持以袖口擦了擦額頭,撩了撩被冷汗浸溼的後背,身上昂貴的袈裟促成道道金光,在燈下浮動。
他不敢抬首,只微微掀起眼皮,朝堂前望去。
新塑的金身佛像下,一眾武僧正中,立著一身量極高的僧人,玉白袈裟如風如雲,清冽之中帶著一股不可近的徹寒之氣。
只露出半邊俊朗的側臉,正在瀏覽一卷卷呈上去冊子。是寺中賬簿、人口簿、僧籍,以及寺縣誌。
骨節突出的長指翻動一頁紙張,冷肅的濃眉輕皺一下。
他眉頭每微微一動,主持便心驚肉跳,被身後的沙彌拄了拄,示意他該行禮。
主持忐忑不安,上前稟道:
“不知佛子親臨鄙寺。貧僧有失遠迎,還望佛子恕罪。”
寂靜中,唯聞紙張翻動的輕聲,時有燭火芯子破爆一聲。
主持面上發了一層又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來不及拂下,就滴落在地。
“短短半年,僧侶人口增加近千人。”洛襄合上手中卷冊,冷冷掃一眼跪滿一堂的眾僧,道,“歧城周邊連年征戰,貴寺卻連香火油錢都翻了一番。”
傳召上來的僧人面面相覷。
佛門傳道,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