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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蠻夷止戰,皇帝便可順理成章地收走北地兵權。
出宮修行十年,無人問津的公主,一朝成為天下無雙的絕色。
謠傳從何來處,不言而喻。
朝露被困宮中。模糊的視線裡,滿殿的宮燈比之寺中的長明燈更為輝煌,卻亮得刺目錐心。
殿內,尖利的銳器被宮人收走,生怕她會如她母親,那位先太子妃一般自戕而絕。
她的袖中緊緊攥著那顆夜明珠,看到一重又一重的人影向她圍過來。
皇后和眾命婦將她堵在偏殿裡,朝服迤邐,金釵墮地,一個個苦口婆心,聲淚俱下,勸她出嫁,卻不料她聽聞是要去北地和親,沒有再掙扎,順從應下。
她記掛著他尚在北地。若能以她止戰,他就能平安歸來。
只可惜,她不能在永寧寺等他,來年不能再去看一回螢蟲了。
……
天如潑墨,雨落紛紛。
她出嫁的金鑾馬車緩緩駛出了宮門,雷雨陣陣,蓋住了禁軍相鬥的兵戟聲。
直到車輪“軲轆”一聲止住,馬車被截停,鑾鈴聲大作。
宮燈盡數湮滅,一寸光都沒有,她什麼都看不見。
她猶疑地伸入袖中,取出一直藏著夜明珠,一陣疾風在此時撩開了車前的帷幕。
大雨潑了進來。夜明珠的光被雨水攪碎,像是風雨中的一盞殘燈,明滅難測。
幽芒裡,一道猩紅的輪廓在光裡顯現,熟悉又陌生。
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朝露聞到一絲熟悉的旃檀香息,太過清淡,如夢似幻。
她不敢置信,生怕是自己瘋魔了的臆想,卻又忍不住朝他抬起了手。
如那時一般,發顫的指尖先是一觸,又收攏,再上前一一描摹來人的輪廓,像是什麼絕世珍寶,又像是夢幻泡影,一碰就會消散。
自濃烈的眉宇,至深邃的眼窩,經由英挺的鼻樑,還有薄韌的唇瓣。
最後撫至下頷,手已顫抖得無法停留,被來人一把握住,覆上了他滿是血的面龐。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墜落,衝散了他面上斑斑血跡。
朝露喃喃,喚他的名:
“襄哥哥……”
“我在。我已平了蠻夷,你不必嫁了。”李襄將她抱出了鸞車,揮刀砍斷了和親隊伍的軍旗。驚恐萬分的兵馬流竄散去,潰不成軍。
他抱著她上馬,指著天際處沖天火光,濃煙滾滾,柔聲道:
“永寧寺已燒燬。你不用困在那裡。”
朝露抱住了他,攤開手,指間覆滿了溫熱的黏稠:
“襄哥哥,好多血……”
“不怕。我帶你,去看螢蟲。”李襄嚥下喉頭滾動的腥血,俯首,輕輕吻了吻她的面靨。
朝露睜開眼,順著他手臂的輪廓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
數以萬計的夜明珠懸於連綿的宮牆之間,顆顆飽滿,灼灼生光。
夜穹燦然,亮如白晝,恍若佛國不夜天。
他面上的一滴血落在她的眼睫,她灰濛濛的視線平生都一次出現了一抹赤色。
男人的身影分明掩住了夜明珠的光輝,可週遭的光卻越來越明亮,明亮得幾近刺眼。
在焚燒一切的火光裡,她銘刻心頭的輪廓在眼底慢慢地,慢慢地清晰起來。深不見底的黑暗裡,那束溫柔而曜目的光穿雲破霧而來。
視線裡灼灼的光芒,像是一支畫筆,將她描摹了千萬遍的容貌展露在她面前。
她終於看到了他。
那雙日思夜想的眼浸滿血色,朝她噙著無限溫柔的笑意,也在深深地凝望著她。
他是光明,無量的光明。
光明裡,失明的少女此生第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