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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強人意。定下以後,本該年中成婚,可這半年朕一直抱恙,宮中妃嬪服侍,又無人能迎合寡人的性子。只有微兒蘭心蕙質、知音解語,有她在朕身邊,朕的心情才會舒坦一些。因此緣故,朕不忍放她出宮,微兒也情願推遲婚期,留在朕身邊服侍。唉,只是這麼一來,倒誤了她的終身大事……”
忽聽朱微幽幽說道:“女兒寧可終身不嫁,一輩子服侍父皇。”樂之揚的心應聲一顫,轉眼偷看,朱微臉色蒼白,愁眉不展,兩眼看著地面,眼裡透出一絲茫然。
“孩子話!”朱元璋大皺眉頭,“女孩子哪兒有不嫁人的?朕已年過古稀,自古帝王,活過七十的也很少見。再往後去,時日無多,孩子們中間,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允炆和你,再過幾日,十七兒回京,朕讓他親自送你過門……”
朱微聽到這兒,咬了咬嘴角,眉宇微微顫動,眼眶一點點地潤紅了,朱元璋見她神氣,縱是鐵石心腸,一時也覺悽然,嘆道:“好孩子,朕知你孝順。但親如父女,也有天人永隔之時,你若終身有靠,為父也好放心。”
朱微淚如走珠,奪眶而出,身子微微發抖,似乎竭力忍耐,才沒有放聲大哭。朱元璋越發憐惜,拍拍她手,說道:“別哭,朕最討厭人流淚了。來,撫琴一曲,為父皇助興。”
朱微默默點頭,擦乾眼淚,坐了下來,撫著那一張“飛瀑連珠”,彈起“普庵咒”來,這一曲是普庵禪師所作,大得空靜悠遠之意,頗能安神止息、消去胸中煩惡。
這時宮女呈上藥來,冷玄接過,嚐了一勺,但覺無事,方才遞給朱元璋。老皇帝看著湯藥,大大皺眉。朱微忙說:“父皇……”朱元璋聽到這一聲,無奈搖了搖頭,舉碗一口喝了,跟著將碗一擱,眼裡透出殺氣,“微兒,若不是看你面子,這些狗太醫一個也別想活命。”
席應真笑道:“天下醫理大致相通,陛下殺了他們,後來人只怕更糟。”朱元璋掃他一眼,揚起臉說:“牛鼻子,這話也只有你能說,換一個人,朕砍掉他的腦袋。”
席應真笑了笑,漫不經意地說:“這幾年,陛下砍下的腦袋還少麼?”
“還不夠。”朱元璋一拍桌子,“朕死之前,還有四件事未了。”席應真笑道:“哪四件事?”
朱元璋扳起指頭,森然說道:“東島、西城、蒙元、鹽幫,這四害不除,朕死不瞑目。”
樂之揚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驚:“朱元璋也知道西城?西城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隱隱猜到因由,可又不敢斷定。
“蒙元強寇大敵,不能不防!”席應真沉吟一下,“至於其他三者,不過江湖中人,能成多大氣候?東島龜縮海外,西城遠在崑崙,至於鹽幫,根源在於官鹽,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有利可圖,就很難完全根除。”
“牛鼻子光會說嘴。”朱元璋重重冷哼一聲,“鹽幫近年坐大,號稱三十萬之眾,一旦天下有變,豈不又是一個張士誠?但鹽幫越壯大,寡人越高興,好比一群鳥雀,如果散落林中,寡人逐一射殺,大是耗時費力,但若全都進了一隻籠子,一把火就可以燒個乾乾淨淨。”
席應真笑道:“看樣子,陛下已經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算不上,小有些眉目罷了。”朱元璋淡淡說道,“鹽幫烏合之眾何足道哉?縱有三十萬人,也比不上一個人厲害。”
“自然,自然。”席應真哈哈大笑,“放眼天下,誰又比得上陛下厲害?”
“朕可沒說自己。”朱元璋冷哼一聲,“牛鼻子,你不要裝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誰啊?”席應真一臉驚訝,“老道避世已久,不知陛下所指。”
朱元璋看他時許,一字字地說:“西城之主樑思禽!”
第十九章 片山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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