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君子(第1/4 頁)
整個白水營的養蠶業起死回生, 連譙平都聞訊來看了一次。蠶桑是女眷們的工作範圍,他以往不多過問。
他有些難以置信, 問:“主母家中, 是有專門養蠶繅絲的官坊?”
羅敷一笑, 搖頭。她肚裡稍微有點墨水晃盪,敢跟譙平說長句子了。
“鄒魯齊趙是自古以來的千里桑麻之地, 論蠶桑經驗,長安城裡最有名望的織工, 也未必比得上這裡的一個勤勞女郎。你不是本地人, 非得眼見為實才會信。”
她這一句婉轉的自誇, 算是十分謙虛。
白水營裡的人眾來自五湖四海, 其中只有少數是務農的。秦羅敷一介土生土長的桑蠶織女, 在某些方面確實可以做到“技壓群雄”。
比如她早就得知, 譙平譙公子家鄉頗遠,似乎來自蜀地——到底在何處,她也沒概念——是當地的世家大族。他自己在士族中也頗有才名, 有那麼幾首詩賦流傳甚廣。
羅敷出身小民,此前從未聽說過白水營, 也從沒聽過譙氏的名號——並非他真的默默無聞, 而是階層不同罷了。
當年東海先生遊歷至蜀,被譙家請去,做了一段時間的西席先生。這才和譙平有了師生的緣分,成為忘年之交。
後來甲子之亂,其實川蜀地方並未波及太多。譙平家裡安排他成親做官, 莫管外面洪水滔天。他卻年輕氣盛,憂國憂民,毅然離家出走,帶了舒桐,打個包裹,投奔昔日的老師兼摯友去了。
以致到現在還孑然一身,和養尊處優的日子徹底告別。
上次為了挽留淳于通,送給冀州牧的那對玉龍佩,是他當年從家裡帶出來的最後一件值錢東西。
世家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縱然在書裡讀過齊紈魯縞之精美,畢竟也未曾親見其製作的過程。
直到目睹了羅敷的桑蠶技術,不免大驚小怪了一句,然後就被她溫柔嘲笑了,似乎是笑他蜀人沒見識。
其實拋開那些營中事務,譙平很想把她正正經經的當主母夫人對待,愛敬忠順聆聽訓教。奈何女郎實在太年輕,天真爛漫的,也沒有少年老成的感覺。除了一張臉蛋讓人有些驚豔,平凡得就像他偶遇的那些當壚賣酒的小妹。
他忍不住起了跟她抬槓之心,輕輕撫摸一個肥白潤澤的蠶繭,笑道:“主公沒對你說過,他在蜀地見識過的織錦,飛雲流彩,其價如金?”
輕飄飄一句話,羅敷知道她輸了。
居然忘了“蜀錦”這一逆天的瑰寶了!
——也難怪,“錦”是指有著華美圖案的織品,通常只產於官辦的織室、錦署,平民百姓家從來不得見。就連貴族穿衣,通常也只捨得用織錦鑲邊裝飾。想要大面積的花紋圖案,自己找繡娘繡去。
誰要是敢直接明晃晃的套一身錦衣,那要麼是有嫁娶喜事,要麼是高調炫富。
跟羅敷平日接觸的什麼苧麻絹帛,不可同日而語。
而蜀地的織錦更是錦中龍鳳,向來是進貢到宮中的稀罕貨。譙平一提此物,羅敷馬上感覺到了跟他出身上的差距。
不過,她想,蜀錦是織造工藝,桑麻是農學技術。嚴格來講,兩者並非一碼事嘛。
但她不跟譙平計較這些,算他辯贏。
微笑回道:“我是無知小女子,先生哪會對我說這麼多。今日聽公子一言,才算開眼。”
這已經是她掛在口邊的一句萬用擋箭牌。一旦別人提到東海先生的往事,覺得秦夫人理所當然知曉的時候,她總是以退為進,來那麼一句:“我無知,先生沒跟我說過。”
譙平笑笑,大約回憶起了他當年穿著蜀錦的時光。
他忽然覺得自己懂得也不多。眼看著蠶兒們忙碌吐絲結繭,不由得問出來:“這麼些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