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清明(第1/5 頁)
第二日, 辭別鄉紳一家,繼續上路北行。老鄉紳家裡幾十個僮僕, 已經通通換了素色。
連日來, 在村莊巷陌裡走著, 一路上也都沉默蕭索。沒人敲鑼打鼓娶媳婦,也沒人開臺唱戲。做壽的老翁一臉愁容, 慢悠悠的指揮家丁,把那預備好的酒宴席位, 一點點的裁撤下去。
清明時節, 天上下起濛濛細雨。在那落地無聲的雨水裡, 一片細柳搖曳身姿, 蒙絡搖綴, 參差披拂。
車行兩日, 果如昨日那路人所說,看到晉陽郊外一大片膏腴之地,眼下都是太原衛氏的家族墓地。祠堂連著祠堂, 墓碑連著墓碑,遠遠望去, 一派森嚴氣象。
王放停了馬車, 賞了一回景,問身邊衛兵:“你們可有看到……嗯,大宅子什麼的?”
二十個天水兵左顧右盼,“回公子,只見到陰宅。”
陰宅便是墓地。王放心裡正想著阿父, 聽見“陰宅”倆字,嚇得差點從車上掉下去,斥道:“瞎說什麼呢!”
衛氏家族再大,逝去的祖先再多,也佔不過活人的地界去。以一座風水絕佳的小山坡為中心,整個祖墳延伸一二里地,旁邊也慢慢有了耕地農田。山後一篇小村落,茅草土坯房,矗立得稀疏錯落。
稀稀拉拉幾個農人在地裡勞動。他們頭上戴著白巾,身上穿著素服,再披蓑衣,擋住清明的細雨。
王放讓衛兵原地等候,自己拉著馬車,小心停在路邊,挑了個面相憨厚的農人,招手叫道:“這位阿兄敢問此地是何處……”
他話音未落,那農人就囔著鼻子喊:“衛家村!”
聲音厚厚的,一個字不多說,想是風寒未愈。
王放心中一喜。果然是大族,連帶一個村都姓衛。
他忽然想,在阿父的東海郡望,會不會有王家村什麼的?如若他不巧迷路在王家村,淳樸熱情的村民們會不會對他格外愛戴,酒食相送?
可看看這個農人的臉色,說出“衛家村”三個字,卻不像有多親切。話音一落,低頭荷鋤,邁步就走。
王放:“誒,阿兄……”
羅敷躲在車裡看,輕聲猜測:“不會是跟他們衛家有仇的吧……”
大戶人家作威作福,欺壓鄉里,也屬尋常。看這衛家祖墳的風水,不知佔了多少人的膏腴之地。
王放想想也是。回頭一看,車裡伸出來一隻小細手,給他遞了個斗笠。
他眉花眼笑:“我正想管你要呢。”
斗笠遮雨,手搭涼棚,不多時,看到村口一家民房,布招兒在雨簾裡晃動,寫著個“食”字。是個給過往客人落腳的小飯鋪。
他慢悠悠的牽馬拉車過去。雨水濺溼土地,溶成一朵朵泥花,粘在車輪和車廂後方。他套著靴子,小心行走,不讓泥水汙衣。
飯鋪裡稀稀拉拉幾個客人。國喪期間,不光禁止聚眾飲酒,大吃一頓也顯得十分突兀。大多數客人都站在櫃檯前面,幾文錢討點茶水蜜水潤喉。少數講究的,坐在裡頭墊子上,面前擺上素淨點心,跟同伴小聲談天。
所有人都穿著素服,衣領袖口毛躁一團,放眼望去,一群孝子賢孫,邋遢之鬼。
當然,天子之薨,是沒什麼人討論的。食客們關心的重點,在於今年春雨如何,谷種如何,蠶桑如何。
王放在大堂裡站了一會兒,沒人注意他。
他看看菜牌兒,輕聲一咳嗽,“店家,給堂裡每位客人都額外來一份杏脯果酪。帳算我頭上。”
這一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嗖的一下,集中在他身上了。
等果酪上來,他才朝四周團團一拱手,禮貌問道:“打擾諸位鄉親。小子前來,是想打聽一下太原衛氏……”
王放垂頭喪氣地走出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