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二章老變婆(第1/1 頁)
手機在掌心震動第三次時,我終於看清螢幕上顯示的是黔東南的區號。山風捲著潮溼的腐葉氣息掠過耳際,那股刺鼻的味道直往鼻腔裡鑽,遠處吊腳樓的飛簷在暮色中勾出猙獰剪影,像一頭頭蟄伏的巨獸。
"秋妹子,你阿婆要走了。"電話裡七叔公的聲音裹著滋滋電流聲,彷彿是從遙遠的地府傳來,"她說必須親手把銀鐲傳給你。"
聽到這話,我攥緊登山杖的手指突然痙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揹包側袋裡的安眠藥瓶硌著肋骨,那是三年前母親葬禮後留下的,它一直如影隨形,提醒著我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青石板臺階佈滿青苔,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可即便如此,仍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在胸腔迴響,那聲音彷彿要衝破胸膛。
推開老宅吱呀作響的木門時,一股腐臭味濃得幾乎凝成實體,撲面而來,燻得我幾欲作嘔。八仙桌旁的身影緩緩轉身,暗紅繡花襖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詭異光澤。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那張佈滿老年斑的臉分明完好無損,可記憶中阿婆明明在三年前就已經……
"秋秋。"沙啞的嗓音像是從地底傳來,帶著無盡的寒意,一隻乾枯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銀鐲突然變得滾燙,好似剛從熔爐裡取出,我下意識想掙脫。就在這時,我看見阿婆指甲縫裡嵌著暗紅色碎屑,像極了母親墜樓時陽臺上剝落的磚灰,我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我卻被一陣沉悶的木箱碰撞聲驚醒。月光從雕花窗欞斜射進來,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我驚恐地瞪大眼睛,照見阿婆正跪在牆角撬那個貼著黃符的樟木箱。她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肆意拉扯。緊接著,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她後頸的面板像蛻皮的蛇一樣層層剝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筋膜,還泛著黏膩的水光。
"阿婆?"我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乾澀得幾乎發不出聲。她猛然轉頭,渾濁的眼球凸出眼眶,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齒,那模樣彷彿來自地獄的惡鬼。"三年前你給你媽倒的蜂蜜水裡,放了整整三十粒氟西汀對吧?"
冷汗瞬間浸透後背,我的雙腿發軟,想要逃離,卻發現雙腳被無數銀絲纏住,動彈不得。我低頭一看,手腕上的古法銀鐲正在融化,液態金屬順著血管往心臟爬行,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阿婆的脊椎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整個人像蜘蛛般倒掛上房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銀鐲傳給弒母兇手?"
劇痛中,我大腦一片空白,慌亂間抓起供桌上的銅燭臺,朝著那團蠕動的黑影狠狠刺去。當尖端刺入的瞬間,腐臭的黑血濺滿神龕,那股惡臭讓我幾近昏厥。月光突然大盛,我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臂,爬滿了蛛網狀的青斑,隨後踉蹌著跑到祠堂,鏡中映出的分明是阿婆年輕時的臉。
這時,閣樓傳來木箱開啟的悶響。我顫抖著爬上閣樓,掀開箱蓋的瞬間,三百六十五枚銀鐲在月光下泛起漣漪,每隻內側都刻著不同姓名。最底層壓著泛黃的設計圖,右下角母親娟秀的筆跡寫著:傳承人林晚秋,2003715。
突然,竹林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嗚咽,像無數冤魂在哭泣。無數暗紅繡花襖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我絕望地摸著頸側正在成型的鱗狀紋路,終於明白銀鐲根本不是傳承信物,而是困住歷代老變婆的封印。當第一縷晨光刺破窗紙時,閣樓地板上只剩下一灘銀灰色液體,和三十粒未被消化的白色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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