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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琛嘟起了嘴,心想說來說去,這三個月的監牢是坐定了。當即答允了一聲,悻悻然出了小書房,一路行來越想越氣,走到後園,摘了根柳樹枝條,先看到池子裡養的鴛鴦野鴨,想這是酈琬的愛物,不便下手,便對著那株開得正盛的迎春花,噼噼啪啪,一頓亂抽,只打得:滿地黃花憔悴損,禿枝無語對東風。
酈文道言出必行,這三個月果然吩咐了一干僕婦,將個酈琛看得嚴嚴實實,又加派了家丁侍衛,在酈府四下把守。酈琛幾番裝死耍詐,都沒能混過去,一次都溜出了酈宅,可是找不見他的雪花驄,行不多遠便被他父親親自逮了回去,加抄了五千字的拳經。酈文道嚴辭警告道,若是再有這等行徑,三個月的禁閉便改成六個月,這才絕了他脫逃的念頭。
其間簡淇也遣人來送過信,他與寧慕鵲已動身往江寧府去。酈琛心想一樣年紀差不了多少,人家五湖四海地遊玩,自己卻被關在這知州府裡發黴,當真是不公平之至。又想此地到江寧府,快馬加鞭,不過是一日一夜的路程,然而此時英雄無馬不能行,咫尺天涯,徒喚咄咄。
好容易捱到六月,簡淇又來了封信,說是又到了揚州,在榧子巷落腳,叫把那女嬰送去。酈琛三個月的禁閉已然剩不了半個月,當即要求提前解禁。酈文道深知他性子,但凡鬆了這一回口,往後這小子更加上房揭瓦,無法無天,因此說甚麼也不準,只派了兩個乳孃並幾個家丁護送了嬰兒到揚州。過得幾日,簡淇那邊便有口信來,道是一切順利,往下只須善加護理,待創口自愈。酈琛這邊幾乎沒掰著手指算日子,只待禁閉期滿,便要飛鳥出樊籠。
這一日終算功德圓滿,三月期足,“汴風拂雨劍”也背了個七七八八。酈文道點下了頭,許他第二日出門,去揚州接那嬰兒回來。酈琛歡呼雀躍之下,心中打定了主意:“這回我接到了那娃娃,可不忙著回來,怎麼說也非得在外面玩上一兩個月不可。”至於帶著個三個月大的嬰兒如何在外行宿遊玩,他可全沒想過。
胡然生變
酈琛正在自己房裡指揮僕婦家丁們收拾行李,準備路上一應運用之物,忽聽得人聲喧譁,似是從前廳傳來。他心道:“這時候剛剛掌燈,不早不晚的,是甚麼人來?”
正在納悶,房門“砰”地一聲,被人大力踢開。幾個官兵持槍拿刀闖了進來,叫道:“這家的人,統統到前廳去!下人們到院子裡去!自家手腳快點,莫勞咱兄弟動手!”
酈琛叫道:“這裡是酈知州的私邸,你們怎地闖進來?”為首一個校尉打扮的武官冷笑了一聲,道:“甚麼知州,馬上就要下得牢房了,還吹大氣!”說著便在酈琛背上一擊,道:“出去!”
酈琛見他手來,向旁邊一讓,竟然沒躲過去,“啪”地一下,背上捱了一下子。那人手下並未用力,雖不甚疼痛,酈琛卻也不由得怒氣上衝。他向來僕從如雲,頤指氣使慣了,幾時有人對他這般無理?當下一拳向那人臉上招呼過去。那人微微一讓,由得酈琛的拳頭砸在他左肩上,怔了一怔,哈哈大笑,道:“這兔兒崽子的拳腳,給人撓癢癢還差不多!”抬起腿來,照酈琛肚子上便是一腳。酈琛一個踉蹌,仆地跌倒,痛得直不起腰來。兩個丫頭見狀,忙過來將他扶起。
那校尉大不耐煩,道:“拉拉扯扯地做什麼?沒聽見我方才說的,下人們都到院子去。小兔兒爺,你跟我來罷。”向酈琛勾了勾指頭,臉上滿是輕蔑猥褻之意。
酈琛滿面漲得通紅,撲上去便要和他打架。那校尉擰步轉身,避開了他這一撲,伸手便將他衣領攥住,輕輕一丟,酈琛身子飛起,從房中直摔了出去,撲通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下,下巴在走廊青磚上一磕,登時滿嘴是血。
他顧不得疼痛,抬起頭來,耳中便聽得前前後後男號女泣,亂成一片,也不知道闖了多少官兵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