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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閔安放開手腳平躺在涼椅上,呼吸平緩了許多。大夫絞了一張乾淨的帕子,替他擦去額頭的汗,輕輕嘆道:“多年不見,玄英,你竟是忘記了我。”
閔安一聽“玄英”這個名字,手指就微微觸動,在意識沒有完全渙散開時,他仍然記得,能喚出他閨名的人只有兩個,一是已經過世的哥哥,二是自小就定下親事的未婚夫。
他們笑著叫他玄英,聲音極親切,也便於與旁人區分開來,他們是他身邊最重要的人。
幼時的閔安知道他有一門衣胞親後,心思也曾起伏過。父親教他識字與文華知識,讓他明白了,君子重諾,閔家必然會遵守親約。他尚在懵懂無知時,就被父親限定了以後的生活:嫁作他人婦,洗手作羹湯,相夫教子平安度過一生。
閔家突生變故,他的人生路分出了岔道口,師父吳仁帶著他走上求仕的那條曲折小道,輾轉奔波間,他竟然遇到了未婚夫朱沐嗣。
十三歲的朱沐嗣在蘄水縣學讀書,被夫子稱讚為“年少聰敏,業成麟角,文質彬彬,聞達於人”。他的氣度雍容華貴,待人接物謙沖有禮,可惜是個胖子。
同在縣學就讀的閔安儘量避免與朱沐嗣會面,仍不可避免要和他私下接觸幾次。在閔安眼裡,“文質彬彬”的朱沐嗣其實迂腐不可教,整日除了讀書就是寫文,甚至還阻止過他參與五梅的賭局。朱沐嗣站在崇聖小祠堂裡講上一番孔孟道義,逼得聚賭的學子們紛紛抱頭鼠竄,連五梅也捂住了耳朵逃出門。閔安被朱沐嗣攔在書架之後,半天推不動朱沐嗣厚實的身子,心底對他更是恨上一層。
閔安設法報復朱沐嗣,將他騙到野外留宿三日,想借助夜遊的走獸嚇唬他。待閔安害怕夫子責罰尋過去時,卻發現朱沐嗣削荊為筆,刻樹枝做墨,夜映星月而讀,暗縷麻蒿以自照,他斂衣坐在山石上,容貌恬淡如水,絲毫不見落拓顏色。
從此之後,被朱沐嗣的雍容氣度打敗了的閔安更覺無趣,因雨天病發,他藉著教官勸退的機會,匆匆離開了縣學,完全消失在朱沐嗣的眼前。
光陰荏苒,閔安逐漸遺忘了朱沐嗣這個人,還有他曾被喚過的“玄英”這個名字。
大夫似乎懂他,趁他昏迷,一遍遍摸著他的頭髮,低聲問:“這些年,你過得好麼?”
閔安未答,大夫又嘆了一口氣:“我到處打聽你的訊息,直到現在才知道你在這裡。可你已經忘了我,還投靠世子做了手下。他待你好麼?有沒有罰你?聽說他那府裡的規矩,可是極嚴厲的。”
閔安並未沉睡到底,在迷藥藥性下掙扎著思緒。耳邊傳來的柔和聲音,總令他想起往事,像是哥哥閔聰在催他入睡時講的那些悄悄話兒。哥哥在問他,過得好不好,在世子手下受過罰嗎,如此細緻的體恤話,讓他的眼底湧起一股酸澀意,他掙扎著,喃喃說道:“世子爺……打我……罰我……背傷很痛……又要我騎馬……砍殺……不准我出來玩……哥哥……我很怕啊……”
昏亂中的閔安不知不覺透露出許多行館裡的訊息,自然也不知道,迷藥藥效過後,會讓他不記得睡夢中的事情。
大夫將額頭抵在閔安頭上,輕輕一嘆:“你當真受苦了,何必跟著他。”他在閔安額頭上墊了一條清涼的手巾,閔安極力擺脫夢魘,昏睡了過去。大夫擦去閔安臉上的汗珠,將他翻過身,細心聞了聞他背後裹傷的草藥味,覺察到無大礙,大夫才剋制住自己的雙手,沒有立即解開閔安的罩衫衣袍,去檢查他的背傷。
雖然閔安已睡著,大夫也不想做出失禮之事。補好閔安的牙齒後,大夫喚來五梅,將閔安抬到廂房裡,給他蓋上了一床薄被,並在床邊放置了一個丁緩所製作的九瓣蓮花小香爐球。
香爐裡並未點上香球,在清風吹拂下,依然送來一絲淡淡的餘香。
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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