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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看你說的啥話!啥女婿啦貴人啦,多不害臊。&rdo;我機靈地把槍口轉移到老爹身上,揶揄他,&ldo;爹,至少顏伯伯有一樣罪行是確實的――他侮辱工人階級,把一盒香菸灑到地上讓你撿。&rdo;
爹臉紅了,說你個鱉妮子,哪壺不開你拎哪壺。&ldo;其實,那件事說到根兒上怨我,太賤氣,為了過一口菸癮,爬到地上撿菸頭。這事要是倒過來,是你顏伯伯缺煙吸,他再饞,會不會像我那樣撿菸頭?會不會?&rdo;爹自問自答,&ldo;不會,絕對不會。這些讀書人,寧可死,也不會掉份子。&rdo;
我細想想,爹說的在理。顏伯伯、還有袁阿姨、顏哲那樣的人,寧死也不會放棄自尊的。正因為如此,他們特別脆弱,特別容易被傷害。我爹別看是個粗人,在很多事上其實目光如炬,單拿他這番話中所包含的自省意識,我就達不到。其實我爹這個搬運工也曾牛氣過,剛解放那陣,土改和鎮反時,他就當過鄉長。那時的鄉長可不了得,有權批准槍斃人的。他們鄉的通訊員往縣裡押犯人,一人押十幾個,路上嫌人多,走得慢,就拿槍突突幾個後再接著走。不知道我爹是不是用過那個槍斃人的權力,反正他後來辭了鄉長,離開家鄉來到北陰市當搬運工,而且從不和兒女們談那時的事。
只是――爹的料事未免太準了啊,他不該提到&ldo;死&rdo;字的,結果竟然一語成讖。
下午,莊學胥來喊我一塊兒上學。過去我們三個街坊雖然不同級,但上學時常常搭伴兒去。只是從運動開始,莊學胥就不和顏哲搭伴兒,今後更不會了。我一般和顏哲搭伴兒,所以莊學胥連帶著對我也疏遠了,今天是多天來他第一次來約我。莊學胥在大門口喊:
&ldo;秋雲,該上學了!工作組佈置今天全校討論帥報!&rdo;
他的喊聲中分明透著得意,透著居高臨下的顯擺。在三人的交往中,我早知道他對我有意思,當我明確選擇顏哲作男友後,他肯定心中憋屈的,這回可以報一箭之仇了。我還沒及答話,爹已經光著脊樑從堂屋&ldo;騰&rdo;地竄了出來,指著我住的西屋破口大罵――當然只是指桑罵槐。他說:
&ldo;小雲你給我記著,是個人就只能當人,不能當狗!見人落難時只能拉一把,不能咬一口!你要是在學校幹了虧良心的事,別說我不認你這個閨女!&rdo;
我從窗戶向外看,門口的莊學胥被完全罵呆了,我想,這會兒他臉上肯定青一塊兒紅一塊兒吧。他在那兒站了很久,分明是咽不下這口氣,但最終沒敢回嘴,悻悻而去。我爹是三代貧農,又是個粗人,心直口快,啥話都敢往外撂,他和我爹作對,落不到好兒的。
那時我還不知道,其實莊學胥並不是自詡的&ldo;紅五類&rdo;。他媽是一個國到有些浪費的首飾鋪、酒店以及豪華像酒店的住宅區、成年人的遊樂場與難得的免費公園。將它們貫通的則是曲折的街巷,用軍少校的外宅,丈夫逃臺灣了,他媽不得已,帶著兩歲的兒子下嫁給貧民莊家,俗稱&ldo;帶犢兒&rdo;。這些底細老街坊都清楚,後來連上邊也知道了,所以,等&ldo;黑五類&rdo;子弟被攆下鄉時,在學校紅極一時的他也未脫此劫。那天莊學胥不敢和我爹吵架,是不是怕我爹掀出他的老底兒?
對自家的這些底細,過去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估計知道的成份大些,因為那次抄顏哲家時,我一提到他家的旗袍他就臉色慘白。而且,至少在他被攆下鄉後,肯定全都知道了。但他下鄉後仍有意無意以&ldo;紅五類&rdo;自居,言談中常常涉及某某人(如顏哲)的&ldo;反動階級本性&rdo;。聽著這些話,我除了作嘔,也有憐憫感:文a居然掙扎著開出了紅色小花